是美人吧。
她转过头,看到夕阳下冼昭的侧脸,在一众看客中如此出挑。
她轻声问“陛下,如若是你,江山和美人,你会选择哪一个?”
昭王看着她,笑道“没有选择”,仰头喝了一口茶,他接着道“我的出生,决定了我不能自己做选择。”
莼桑怔了一下,她想起了自己,三岁入毒门谷,吃喝住行、一言一语、甚至什么时候微笑、什么时候皱眉,都是按照谷中的规矩来。自己不过一把有待打磨的兵器,一颗将要落下的棋子。器物的感情,重要么?
月琉公主、大晁天子,如果将身份摊开,他可能是懂她的罢?她和冼昭真是同病相怜,可是却不能惺惺相惜。
思忖间昭王看了桌子上的小菜一眼,是一盘干煸黄花鱼,下酒用的。
他夹取一小箸,道“美人若鱼,江山若熊掌,既然已得熊掌,就该好好负起相应的责任。”
聂莼桑没有说话,这本该就是大实话,眼前人真心言语,她在妄图些什么呢?
说到这说书先生喝了口茶,一时间场子里活络了起来,全是听客食客交头接耳的嗡嗡声响。
有人说这为了美人舍弃江山的君王,着实是个昏君;有人反驳只执着于天下与朝政的君主,才是冷血无情的君主。
说书场中向来如此,说者图个趣,听者求个乐。众口铄金,众口也难调。只是选择是再主观不过的东西,如何选,说到底全凭个人意志。
此时老先生惊堂木一拍,欲续上方才所讲,场子一下冷静下来,此时冼昭开口说的那句话,在乍然安静下来的场子里,就显得尤其得突兀。
他说“熊掌虽好,可我更爱的,却是这不起眼的黄花鱼。”
说书老先生一愣,可能觉得是这位气度不凡的公子夸他家佐酒的小菜好,竖起大拇指头道
“好!这位公子说得好!万事万物抵不过自己一句喜欢!老板,给这位公子加一碟蒜香黄花鱼,算我账上!”
梦境翻转,是上箬节后的几日。
江南已入三月,却早春乍暖还寒,这晚竟有了下雪的征兆。
冼昭的陪伴似乎也就是施粥后的那几日,这几夜,手上的伤好些了,他便又开始在城内的勾栏中拥香买醉,养心阁也就聂莼桑一人住着。
每到夜晚,她胸口那只蛊虫总是将她的皮肉吸得很紧,像是蛊咒快要发作,牵扯着疼。
或许,是该赶紧将事情办妥了。
入夜后,雪下得无声无息,所有人都在睡梦中没能察觉。清晨大雪骤停,养心阁内貔貅金鼎里熏着的香气还未褪去。
聂莼桑睡得浅,一转身,却摸到身边横着一个人。酒气袭来。
冼昭。
此时方才五更,天还未大亮,只依稀从床边泻下一片微薄的光。冼昭睡梦中呓语,喃喃叫着美人,似是醉得沉了。
聂莼桑轻扒开枕在自己身上那只手,悄无声息地摸出枕下的匕首,比在了冼昭胸口。
她并不是如她之前与残女所说的那样事后不能脱身,凭她的能力,其实大可以挖出这心来,一走了之,报了仇,解了镜蛊,找一个地方,安稳度日。
其实她有好几次机会,都可以近身取心。现下、侍寝那次、还有,冼昭为她挡箭那次…
所以,她到底在犹豫什么?难不成真的如残女说,躺了几百年的月琉将军,转了性子?从前杀人如麻,如今婆婆妈妈?
她是念着冼昭对她的那点好?那是不可能的。冼昭那样的好,是图新鲜,是对每个女子都好,小女童都不放过。
思绪纷乱,浓烈的酒气又绕上鼻尖。这可能是长安宫那次侍寝之外,两人第二次共枕而眠。
榻上之人翻翻身,聂莼桑瞧见了他胸前的那道疤,暗红色的,新结了痂。
聂莼桑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