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哥哥李国才的病,这些年李树也请过不少赤脚医生来家看过,可无一例外都说治不好,等死吧。
这次,他不打算再请赤脚医生来看了,他要带哥哥去公社看病。
哪怕好不了,能给点儿药缓解哥哥的痛苦也行。
以往知道自己回来,哥哥都会“呜呜呜”的打招呼,虽然动不了但他什么都知道。
和他说话会有回应,吃饭也很乖。
以前他也生过病,只要喝点儿草药汤没几天就会好的。
可这次···,情况明显有些不对劲。
大概是至亲骨肉之间无形的链接吧,李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哥哥身体里缓缓消逝。
收拾好屋子,他才拿出用粮食换来的白糖,小心的兑了一碗糖水,服侍着哥哥一点点喝下。
可才喂进去三两口,哥哥就又吐了。
在最后一次剧烈呕吐过后,他的脸色突然迅速灰败,整个人都软趴趴的。
自从母亲死了以后,这还是李树头一次感到心慌无措。
他不死心的又喂了两口,还是喂不进去。
“哥···喝吧,再喝几口你病就好了,等开春儿了我还背你去看油菜花,你要快点儿好起来啊,我们说好了七八十岁也要一起去看油菜花的。”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只要哥哥还活着,哪怕是个瘫子李树也不嫌弃。
他愿意一辈子背着他哥。
春天一起去地里看油菜花,夏天去山沟沟里看小孩儿摸鱼,秋天去捡板栗,冬天依偎在一个炕上取暖。
这辈子,只要哥哥还在,家就还在,他就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不能再耽搁了,眼看哥哥的脸色越来越差,和他早上出门时的面色红润,简直是两个极端。
李树当机立断,给他哥胡乱套上两件破衣裳防风,便背起他冲出屋子,准备去找大队长帮忙。
“去哪儿?不干活就算了连筐也不编了!越来越不像话!等你爹回来我叫他打死你,再把那个瘫子给扔了!你最好···。”
奶奶后头的叫骂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带走,李树没太听清。
现在他满心里想着的都是得赶快到队长家去,好用拖拉机送他哥上公社看病。
他不明白为什么仅仅一天的时间,哥哥的病就会严重成这样。
今天早上他出门时,明明看见哥哥脸色还挺好的,糖水也喝了一大碗,他都以为哥哥就快要痊愈了。
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难道他上辈子是什么无恶不作的大坏蛋,所以这辈子才非要遭受这样的生离死别不可吗?
他没有想要很多,只是想要一个家,家里只有妈妈哥哥,还有姐姐和他。
哪怕只能过清贫吃不饱饭的日子也没关系。
内心的饱足于他而言胜过山珍海味。
刮骨冷风将少年脸上的眼泪吹干,李树背着哥哥急步走到小白石村的大队长家门口。
他腾出一只手来,艰难的敲了半天门,里头才传来回应。
“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等明天吧。”
是队长媳妇儿,李树认出了说话人的身份,急忙喊道:“大娘!是我!我是树儿,我哥···呼···我哥他病的厉害!求队长带我们去公社瞧瞧吧!”
他不是那种仗着自己弱小就麻烦干部的人,这些年,哪怕吃不上饭饿着也没来敲过队长家的门。
知道是他,心善的队长媳妇也忙从炕上爬起来,裹紧外衣哆哆嗦嗦的给他哥俩开了门。
“呀!娃你怎么就穿这点儿?你哥哥咋滴啦?我男人今天在别的大队过夜,来我瞧瞧,哎呀!快快快!去找大麻子,抓紧送公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