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比起没有取消总管州的登州大营和幽州大营,徐州大营其实类似于广义上的河间大营,是早已经削除了总管州,分了郡的,军队也是跟地方完全分离的。
薛常雄为什么看起来强大,实际上却不堪一击,相当程度上就在于他无法有效控制地方,跟地方上总是脱节,地方官员也跟他离心离德……但也不能怪他,地方上跟军队总管是一种天然的对立……而司马正呢?这厮履任徐州比薛常雄还晚了一年,却居然能让三郡地方官跟他一起配合,在最基本的钱粮收入上达成一致,说这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也好,武力压迫也好,政治压力也行,总之从结果上看,他是做到了军政合一的。
这就麻烦了,也怪不得他还有心思和能力伸手到琅琊。
心思转过数个念头,却只是一瞬而已,张行继续帮忙运送最后几块已经凝结的污泥,根本没有问对方是如何晓得这些内情的,反而继续切入正题:“江都距离徐州不过一条淮水的隔断,没人来查?”
“这么跟龙头说吧。”王焯也继续开始干活,同时做答。“江都那里,宫内还是那位圣人做主,宫外却基本是司马氏一手遮天了……”
“司马氏一手遮天也是那位圣人自己选的。”张行嗤之以鼻。
“这倒是实话。”王焯难得停下来叹了口气。“这厮到了江都后,多疑暴躁,以至于谁都不信,倒是司马长缨战死断后一事,让他觉得司马氏稍微可信一些,便将江都军事托付给了司马化达兄弟,反正也是当年的侍卫……徐州这里,一开始也的确有觉得让司马氏父子内外军权俱握不妥当,所以当日拿韩引弓代替了司马正,但韩引弓一跑,反而更信任司马正了。”
“不止如此。”张行认真想了一想。“这位圣人没那么糊涂,他应该还有觉得司马长缨一死,司马正又年轻,司马化达兄弟修为不足、名声不好、党羽离散,反而可以使用的意思……真让吐万长论和鱼皆罗这两位老牌宗师来总揽江都军权,他反而睡不着觉。”
“根本不用揽江都军权,这两位只是前线始终不能镇压义军,他在江都便已经快忍受不住了,但这厮多少还晓得一个宗师意味着什么,所以没像以前那般暴虐,直接处置。”王焯平静来对。“也不想想,那两位宗师对上的分明是一位大宗师和整个江东江西的上上下下,能维持住已经不错了。”
“说起此事……”张行忽然话锋一转。“来战儿是怎么回事?他把来战儿留身边我懂,怕死嘛,但为何不让来战儿顺势领江都军权呢?”
“龙头何必明知故问?”王大头领看了一眼张行,没有直接回答。
张行当场喟叹:“他连自己一手提拔的心腹都要疑吗?”
“谁让来战儿恰好是江都本地人,而且做了许多年的徐州总管与江都留守呢?”王焯冷笑不止。“而且来战儿又算什么?这位陆上至尊眼里,除了他自己,什么是不可以弃的?自家兄弟杀完,接着杀堂兄弟,如今堂兄弟也就剩一个在北面‘观海’了,儿子稍微出息就要废掉,都这样了还锁着齐王在江都城,皇后去了劝了几句,便当场发作,不许几十年的发妻再说话……龙头还记得那些个舍不得宫廷生活被放还的宫人吗?”
“自然记得。”
“一回去便以勾结黜龙帮的名义尽数斩杀了。”王焯长呼了一口气出来,望天不语,头顶却只有一轮无声的烈日。
张行同样往头顶看了过去,然后不由失笑:“圣人自称陆上至尊,是想比照哪位至尊呢?三辉还是四御?”
“便是比三辉,也有一句‘时日曷丧,吾与汝皆亡’的老话在吧?”王焯干脆来答。
话到此处,两人其实早已经干完活,却是一起收好工具,随即,王焯下去在水坑里擦洗了脏污,而张行则恬不知耻的从一个孩子手里接过了人家半天的劳动成果,所谓半破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