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大部分理性人预料的差不多,即便是一手扶持起內侍军的张行张大龙头,都没有在做军事计划时将內侍军真正当做可以依靠的军事力量,在他看来,內侍军能靠着存在感拖韩引弓一天或者两天,或者能让韩引弓分兵来取,就已经足够了。
而且,非但黜龙帮没有、淮右盟也没有,死掉的孟氏义军上下还是没有,所有人都没有对这支由內侍组成的流亡军事团伙,有过什么额外的期待。
如今,內侍军更是亲身验证了这一点。
如果非要说哪里让人意外的话,那就是王公公,这位昔日北衙的实权公公之一,明明可以靠面子避免这种羞辱,却还是跟其他人一样,穿着犊裈裤,光着膀子光着脚踩着泥水冒着雨走了出来。
而且第一个走了出来,并第一个走进了辕门。
“将王公公请来。”
营门内,因为雨水垮了一次的将台上,韩引弓都觉得尴尬了起来,因为随着投降內侍的抵达,周围他那些下属们的言语越来越下流了……白皮饺子都是好听的,已经有人喊着要这些內侍把犊裈裤也脱掉了……而仅仅是一年以前,王公公都还是跟这些大将军、南衙相公言笑晏晏的熟人。
李清臣和李清洲是没资格上去谈话的。
王公公立即被带了过来。
“老王。”韩引弓有些尴尬的躲避着对方那宛如白皮饺子一般的皮肤和身体。“何至于此?难道是李十三娘没把话说清楚?你本人不必如此的。”
“说清楚了。”王公公冒雨登上湿滑的夯土将台,甚至中间滑了一跤,逼得他仓促去扶自己的发髻,而这使他显得更加狼狈。“我也晓得韩将军的大度,不过这是我自家选的……”
“你疯了吗?”即便是躺坐在一侧,头上有卫兵举着遮雨油布的李清臣都有些神情闪烁,因为昨天他看到对方的时候,对方还是极体面的样子。“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来做军奴……你在北衙,不晓得官奴进入军中是什么待遇吗?”
“我自然晓得。”王公公扭过头去,面色平静,言语妥当。“只是觉得既然当日带着他们起来拿了刀,今日总该与他们一起受这个结果……罪过也好,刑罚也罢,都该是我的。”
这倒是个说法。
责任感嘛!
而且大家都喜欢有责任感的人,哪怕他是个內侍。
“韩将军。”李清洲将目光从对方发髻周边那些贴在脸上的乱发上挪开,看向了韩引弓。“不能稍作体谅吗?”
韩引弓一时欲言,复又顾左右而叹,周围已经有更多的赤条条內侍进入了辕门,然后被驱赶着往后营而去了。
反倒是王公公,看了看李清洲,稍作言语:“李十三娘想多了……韩将军什么都可以体谅,唯独将我们这些白皮饺子充作民夫和将宫人配给军士是不能体谅的,因为这是韩将军军中此时最急需的两个东西。我们这些做惯了事情的人来当军奴,军士就能歇息,部队也能稍微摆脱一下淮右盟的后勤依赖;宫人配给军士,军心就会重振,就会对韩将军感恩戴德,然后到了哪儿都继续听他的。”
话至此处,王公公明显卡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到:“我也是被围城后才醒悟过来,对刚刚领着这些兵出徐州的韩将军来说,黜龙帮什么的,本来就没有我们这些人重要,从来都不是我们替黜龙帮吸引军队、拖延时间,而是黜龙帮替我们吸引军队、拖延时间……我们这些人,本身就是他们最想要的战利品。”
韩引弓干笑了一声。
李清臣如鲠在喉。
李清洲干脆开口:“所以你们降了?你们知道躲不过?”
“不降不行。”王公公依旧坦荡。“其实,我本人是想守的,拼了命守下去,也好报答一下黜龙帮的张大龙头那些人,但我委实管不了其他人,但又不能撒手,离了他们我又算什么呢?就只能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