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光一片暖煦,奕青骤然拜访,哪里做了他的饭。
“殿下请。”霍长风起身挥袖,风度翩翩地请奕青落座,霍九离却动也不动,慵懒道:“没做你的饭,不要来蹭我的。”
“跟太子殿下分什么你的我的。”霍长风说着,唤人重新为奕青取碗筷,又搬开身旁的椅子,示意他过来。
霍九离撇撇嘴:“偌大的东宫,连一顿饭都管不起了吗?”
奕青丝毫不客气,抄起筷子辛酸道:“独自一人,毫无滋味。”
“你的心头宝呢?”霍九离阴阳怪气。
“被我母后留在宫中了。”
霍长风企图插话:“说起来,北渊一役能毫发无伤地结束,太子妃功不可没。”
“是。”
三人突然没了话题,昔日如同至亲般的三兄弟此刻如同陌生人一样尴尬地各吃各的,霍长风抬眼看看哥哥,明显憋着气;扭头看看奕青,面无表情只顾干饭。
突然,霍九离把筷子一摔,大叫道:“我想阿照了!”
奕青默默放下了碗筷。
霍长风欲安慰哥哥,却看奕青毫无反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良久,奕青道:“是我的错,我若是当初让她早点退出来……”
“没有当初!天下没有卖后悔药的!”霍九离也一大把年纪了,今天却像个小孩子,胡乱撒气,“反正我就是想阿照了!”
言罢筷子饭碗一丢,胡乱抹了把嘴上的饭渣就跑出去了。
奕青欲霍长风面面相觑,霍长风深知哥哥的脾气,汐照是他救的,又经他亲手培养,说好的交给奕青使唤不再干涉,其实对她关心照顾得很。
奕青沉重地闭了闭眼,追悔万分。
“我哥哥他……喜欢阿照。”霍长风说。
“我知道。”
“阿照还有可能回来吗?”又问。
“我也不知道。”
这顿饭吃的无滋无味,还不如在东宫自己一个人吃呢。
出了大将军府,奕青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胡乱逛,他忽然觉得累了,这几个月他昼夜不歇都未觉得累,今天突然就累了,身心俱疲。
不想回东宫,也暂时不想去永安宫找白隐,晃荡了一圈,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迟梧山上去了。
人间正值盛夏时节,山上万蝉齐鸣,似聒噪,又似宁静。
大中午,奕青在寂静无人的山林中独自逛着,如同凡人口中的小鬼,专挑正晌午没人的时候出来吃小孩子。
山顶处的草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仆人专门洒扫,三间小屋子干净整洁,茶具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床榻被褥也各自安好,光线从外面透进来,宁静祥和。唯一不好的地方是,这里没有丝毫人的味道,奕青身居其中,只觉孤寂,仿佛世间万物都离他而去,只有他一人站在这里,面对着故人旧物,遍体生寒。
鸡皮疙瘩从胳膊长到腿上,这里到处都是他和李致生活过的痕迹,然而几百年过去了,终究物是人非。
奕青本来是散心的,结果越散越糟心。
他走到卧房内,墙壁上还挂着那副美人抚琴图。
李致容颜依旧,雪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撩拨琴弦,眉头舒展,神态惬意自然。
奕青从前看她,只觉潸然,而今再看,却只有感叹。
“果然时间会荡平一个人的心。”奕青以手抚过画轴,开始自言自语,“从前我以为的,我的感情,我的算计,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全都改变了。”
他的手停留在下坠的画轴上,短暂的停顿,下一秒,骤然施法,画卷随风而动从墙壁上自动取下来卷成一卷,收在了奕青手中。
他转身,欲将其收进柜子里,柜门打开的一瞬,窗外突然刮起一阵冷风,知了突然停止了鸣叫,归于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