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诗越发迷惘,却也懒得过问他究竟听到什么,便又闭上了眼睛。
赢舒城挺了挺身板,“大丈夫在世,承担些压力岂非正常。尤其是想要得到某些东西的时候,越困难,压力往往越大。这道理,我从小就已经知道了。但是我不会因为压力大,就选择去拿那些容易得到的东西。因为我不喜欢,就这么简单。”
说着说着,他面上呈现出一种别样的温柔,“不过……从来没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手下的人没人敢说。而敢说的人……敢说的人也不会说。”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原来是这种感觉,很……奇特。”
晏诗才明白过来,没想到自己恍惚间竟将心中所思付诸口齿,不妨面皮微烫。开口抛出一堆问题,以期让他尽快忘了方才的对话:
“如今联军来的都是什么人?怎么都跟你不对付?”
“守营说的什么昱王,又是谁?”
“有没有能拉拢的人,还有杨吉,叛军如今是个什么状态。噢,对了,还有武林各派,都来了哪些?你说详细些。”
“你这是拿我当斥候了?”
赢舒城似乎心情愉悦,见晏诗越来越沉重的滑下去,开口调侃。
晏诗“嗯”了一声,“关州不介意。”
赢舒城大笑起来,似心头极畅。“那你听着,可别睡着啊。”
见晏诗动了动下巴,他含着笑意,娓娓道来:
“联军如今有五方军队集结。最先赶到的昱王是当今皇上的王叔宇文修,此外还有沐州的窦平章,蜀州的徐猛,孟州的孟奢,都是各地方的将军。这些人里,恐怕除了昱王,其他人未必多少对朝廷的忠心,我猜,他们此次从诏而来,皆想趁此分一杯羹,顺便摸摸朝廷的底。”
“昱王是当今皇上的皇叔,你应该听过,年轻时候也是位叱咤风云的沙场老将,后来含饴弄孙十余年,如今西北军杨吉叛乱,皇上才发觉自己无人可用,薛家自荐,陛下未允,反而启用了昱老王爷。昱王是这联军里头,和皇上最亲之人,辈分威望都最高,推举为联军统帅也名副其实。只不过人老了,难免智昏,容易受人摆布。”
“其他人就各有各的心思了。孟奢是阁老孟栾的侄子,孟栾三朝元老,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孟家人不甘寂寞,早就开始染指兵权,不过年轻一辈里也就出了这个孟奢,从军不过十余年,便封了将军,据说很有些手段。”
“窦平章和徐猛二人一东一西,皆是手握一方军权的人物,徐猛军队在蜀地,距此地不远,然窦氏军在千里之外的沐州,也来了。这来了,就不知道还走不走。”
“除了这些官军,剩下的便是武林各派了。这些你应该比我熟,听说神木宗、绝印派、飞鹰堡、七星剑派都来了,还有一些小门派,杨氏三雄,浣花门等,你原先的师门凤鸣楼自然也在其中,另外也有些散修。”
“对了,薛鳌自然也来了,不过低调许多,何况还有我在,你不用担心。在这里,他掀不起太大的浪来。”
“大约就是这些。不知道你还想听什么。刚得到消息,今日新到了一批粮草补给,不出意外,昱王肯定又要夜宴。你若感兴趣,到时你随我同去,我再向你好好介绍。”
“对了,你此番前来,是为着何事?”
赢舒城絮语了好长一段,骤然停下,四下皆静,才听得帐子里沉沉的鼾声,不知何时早已响起,只是和着外头的风声,竟让他未能及时分辨。
晏诗整个人歪倒在椅背上,半个头悬在外面,看着是不舒服的姿势,丝毫无半点淑女形态,却自顾睡得酣沉,幼兽般的呜鸣从她胸口呼喝出来,一阵接着一阵,显然已是累极。
赢舒城哑然失笑,这人方才还说不困,现在连找个睡觉的地方都来不及了。
他摇摇头,起身灭了两盏烛火,便欲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