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安”字,其中定有深意。
“莫非是瞧出了端倪,暗示我要安分守己,谨守本份?”
暗忖少顷,朱厚熜略做沉吟,心念一动,俄而笑道。
“健斋公的字,自然是极好的。据我所知,安字,在说文解字里,曰安者,静也。费公另辟蹊径,以狂草书写此字,却是平添了几分峥嵘之意。”
言出,此番轮到费宏愕然。
俯身目视长案之上的墨宝,良久,忽而遥指朱厚熜,苦笑起来。
“老夫锐意稍显,拖笔墨显化于字,不料竟被你瞧出了端倪,果然是诸宗室少有的俊杰。也可见老夫十年养性,终究是未有所成呐!”
说罢,蓦然长叹一声。
踱步花厅正位,费宏俯身坐下,亲自斟了新茶,示意朱厚熜落座。
此刻,朱厚熜此刻亦同样是心中暗暗惊疑。
健斋公之言,的确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方才回话时,朱厚熜只是就事论事,觉得安字之意境,与狂草之法,颇有些不协调。
未曾想健斋公竟言锐意稍显,被瞧出了端倪。
为何致仕乡梓十载之人,如今要锐意稍显?
江西老家,逆藩兵陷广信府,如今辗转北上,流落湖广异乡,寄人篱下这般处境,有何锐意可显?
强压下胸中不解,朱厚熜落座,随后恭敬道“费公谬赞了,晚辈实当不得费公赞许。”
自谦罢,话锋一转,朱厚熜笑道“费公昔年与李东阳、梁储、杨廷和三位,同心辅政,共治天下,胸中自有乾坤,笔意峥嵘,实乃胸怀苍生黎庶也。”
斜刺里,听闻朱厚熜言及李东阳,费宏脸上蓦的显出黯然之态。
沉默良久,费宏又是一声苦笑,饮一口茶,怅然若失道“老夫昔年黯然致仕之时,西涯公运筹帷幄,初平宁夏民乱,特进为左柱国。未曾想,京师一别,乡梓沉沦十载,已然是阴阳两隔,再会无期,哀哉!”
李东阳,字宾之,号西涯。
卒于正德十一年秋七月。
昔年同殿为臣,共治天下,一别十载,早已物是人非。
朱厚熜眼见费宏黯然,正不知如何宽慰,便听费宏怅然叹道“西涯公德业皋夔,文章韩孟,盖操文柄四十馀年,著忠勤于四世,蹈夷险以一心。
功业施于天下而人不知,风节表于一世而士咸服。
宰臣以文章领袖缙绅者,杨士奇后,唯西涯公而已。”
语落,花厅里二人俱是沉寂下来。
许是勾起了健斋公之愁情,过了许久,费宏目视花厅之外。
待得胸中情绪稍缓,这才施施然笑道“老夫五十有二,已到了安天命的年景。天道无常,天命可畏,世子以为如何?”
目光凛然,满含深意。
朱厚熜放下手中茶盏,沉默以对。
天命实可畏,逆之者不测。
可包括健斋公在内,旁人只道他朱厚熜的天命,乃是一富贵藩王,可只有他自家晓得——他的天命,比之天,还要高!
只是这些,如何与外人道哉?
心里暗暗思量时,朱厚熜看向费公,费宏恰也视线落在了朱厚熜身上。
目光里除了平淡,还有几分警醒。
“江西乡梓时,逆藩兵陷府城,满城涂炭。恰逢其时,贵府千户救老夫出囹圄,言说是顺手而为。
出的广信府,一路围追堵截,在都昌上船时,老夫宗族之人,俱已在都昌久候多时了。
乘舟于潘阳南湖,星夜溯流而上,行经九江府时,老夫欲亲往孙德成(孙燧,字德成)处,以待逆藩兵锋,所乘舟船却间不容发,溯江而上,入了汉江水。
一入汉江,老夫知晓,这湖广安陆,老夫是不得不来了。
只是如今,老夫且要问上一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