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陪葬用品到现在连个章程的影子都没有,定丧葬礼官这样大的事倒是说一不二。这当面一张脸背后一张脸的本事,本官可是学不来,纪大人顶着两张脸皮,也不知道闷不闷啊?”
“老师……”
纪青禾笑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那一贯自我标榜和气生财的笑目此时也充斥着金戈铁马和阴阳怪气。他堂堂礼部尚书,出则与他国来使唇枪舌剑,入则与文武百官谈笑风生,今天居然吵不过这个牙尖嘴利的酸儒?偏偏太子在一旁装傻充好人,却又不真正制止聂书辞的举动,谁看不出来是借机敲打他?
好,很好。纪青禾垂下眼。太子真以为自己当了主理事大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聂书辞迎着自己学生有些谴责的目光,理直气壮地看了回去。他身为太子太师,三师之首,本就有为太子殿下杀伐决断的责任。何况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学生,当年三人同窗,裴兰庭胆大果断,小小年纪就有少年英雄的气势。扶麓心思机敏,虽少言寡语但过目不忘。只有太子,温和有余,胆气不足,事事都缺乏主见,虽然也算得上聪慧灵透,却实在没有为人君的风范气度。
太子微微叹息,暗自摇头。老师是个直性子,历来有什么说什么绝不含糊,为人也一派磊落坦荡,只是多少有点过于天真意气。在他眼里,臣子被主君指责本就是分所应当,可自己看纪尚书的脸色,只怕已然生怨。今日父皇把自己叫去申饬,无非就是交办的差事一问三不知。本想和这位尚书大人好言好语地商量,谁想到按下葫芦起了瓢,这往后还要如何共事呢?
三人神色各异,分明都是为了接人,却又各怀心事。
“纪尚书……”
还不等太子说些什么,地平线上就出现了一队骑马飞奔的身影。
“是兰庭。”太子怔怔道,瞳仁紧紧盯着一骑绝尘的女子。
秋日正午的阳光暖而干燥,轻薄得像将人拢住的绒毯,天朗气清,透着一股安心的惬意,就像离别许久的游子回乡的第一碗井水,咂摸出的全是好久不见的滋味。
“吁——”女子勒马,一身纯黑的劲服骑装也盖不住纤细但有力的手臂,带动得那疾冲而来的骏马不得不乖乖低头臣服,撂起的前蹄轰然落下,女子转身下马的姿态轻巧如燕。
“臣裴兰庭,见过太子殿下、太师大人。”裴兰庭单膝下跪,拱手行礼,“风尘仆仆,请恕臣无法行大礼请安。”
太子早在她说出口的第一时间就赶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臂,可还是没能阻止裴兰庭的礼数周全。“你这是干什么,快点起来。”太子见实在拉不动人,只好转为双手去扶。裴兰庭倒也不扭捏,顺势起身,同一旁的纪青禾见礼。
“早就听闻郡主风采照人,今日一见,果然巾帼不让须眉。”纪青禾团团笑开,“微臣先去打点郡主的部下,郡主稍候。”
裴兰庭微微点头,看他识相地走远了些,才笑着开口“太子殿下居然亲来迎接,臣深感荣幸。”
“你我之间,客气什么。”太子的眼眸如春风化雨,细润而温和。
裴兰庭错开半个身子,探头看向一直懒洋洋站在原地的聂书辞“老师,学生给您见礼了。”
聂书辞看去,连日赶路的女子发丝有些凌乱,却半分不掩笑容明丽真诚,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透着健康的色彩,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里却是欲说还休。当即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没你这个学生了呢。”
太子与裴兰庭对视一眼,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老师近来是有点口是心非。”
“看得出来,年纪大了,做学生的自然要多体谅。”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当我听不见吗?”聂书辞气得差点乐出了声,偏要压着笑意装出一副严肃气恼的嘴脸。这两个臭学生,真不给他这个老师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