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阳光一扫早晨的黯淡,温和灿烂,却又不比春夏炙热。日光洒落在人身上,直教人自骨子里透出一种懒意。
天阑学宫是不让官家子弟的丫鬟小厮出入的,是以学宫修缮了专供午膳的膳堂。沐河清拒绝了慕夭夭的邀请,独自去了膳堂,安静地用过午膳便回了泗水阁。
这个时候鲜有人还留在各自学堂。
姑娘家一般聚在走廊外的凉荫下、学堂外的凉亭上和绕着泗水阁的泗水假山处嬉闹,公子少爷们大多就三三两两各自在天阑学宫众学堂后边空旷的校验场上比划较量,有爱好文墨不喜武射的便去太学处寻相识的年轻夫子讨教一番。
那一处空旷大气的校验场也隶属于天阑学宫,校验场外围由演武台、弓箭场和马厩围成,中间偌大的草场便是用以赛马和骑射。是以,午后再回学堂的公子们总要有几个脸上身上挂了彩的,或垂头丧气或趾高气扬。
少年少女,风华正茂。
冷冷清清的泗水阁里兀自孤零零坐着位眉眼精致的少女。
沐河清午后有些懒散,一只白皙娇嫩的纤纤玉手堪堪撑着脑袋,发髻微微垂下。她侧着脑袋,神色也有些冷清,那双瑰丽明灿的桃花眼微抬,似是在欣赏灿烂光芒下的竹影婆娑摇曳,但是那眼神却又没有焦距。
“哒、哒、哒。”
另一只手的纤细手指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在桌面。她在沉思。叶寒舟……信不信她?常人似乎不应该相信她,可是她总有种莫名地期盼——盼着他会相信她。
这样的思绪不好。
她迅速平复心绪,脑中飞速运转。下一步……怎样做?如若猜的不错,今日夜里,沐昌就该连夜上书为沐芷鸣不平了。明日长明的早朝便是京兵卫的解散之日。届时——煜王、景王和二房会有什么异动,她唯有等。
她依稀记得,长明七十八年秋,北域玄州大旱,玄州是沐昌代为总领,此刻他约莫是焦头烂额了。再加上一个煜王,再加上……旁人不经意间给他泼上的一盆污水——这盆污水么,她怎么会放过已经恨她入骨的沐芷呢?
想想便令人愉悦呢。那双眼中蓦地盈满了欢愉的笑意。
叶寒舟那边……他不是那种凭直觉和寥寥几语决定是非的人,不久之后定然是要再作商量的。
至于——爹爹娘亲和大哥那边,还有比以身犯险更有说服力的法子么?
沐震自小就被沐老将军灌输着忠君爱国、以民为天的思想,不过是因着先帝较之如今的熹元帝还是对这些个簪缨贵族多了几分仁义和倚重。要改变沐震那有些顽固的思想,只得徐徐图之。
平常的年头,沐震夫妇应是年关方回。
可是……长明七十八年的年关太特殊了。
她眼下回想起自己孤身一人包袱款款在风雪夜里自奔为眷,就恨不得——杀尽二房三房以泄心头之恨!她再无知也懂得该有的礼义廉耻!而那些人盈盈笑脸下何人知晓却是藏着最锋利的要把她逼入绝路的刀子!
若是不出所料,他们依然遵循着上一世的诡计筹谋算计,她干脆将计就计——先让沐震好好看清这一房又一房丑陋的嘴脸。
唔……如果届时二房还能幸存的话。
少女兀自冷清清地坐着,慕夭夭一进屋子就欣赏到这样一副美丽画面,灿烂的阳光和冷清的少女对比鲜明,却教人有些莫名的心疼。她猝不及防愣怔,随即才后知后觉自己来的目的“沐河清!”
雀跃的声音响在少女身后,少女微微一愣,下一秒身子就不由自主地被慕夭夭拉起来向门外走去。藕色的披风在空中划过悠扬的弧度,沐河清有些困惑,倒并没有被冒犯了的不喜和厌恶,她刚欲发问,便听得少女道
“你猜怎么着,今日墨小王爷竟然来天阑了!”
被拉着的少女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