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么样走出来的,六月的天里,惊空一个闷雷,街上的行人四处逃窜。一个男人冲撞过来,想要道歉,转过头却将出口的话堵了回去,皱着眉头逃开了。
姝凝扯了扯裹在头上的麻布,脸上也用毒窦花点了,遮住丹朱,造出疮痍的样子。
她走在城中空旷的街上,想着郡主的那些话。她是不相信的,可是,鹤璧呢?他怎么没有回来?他怎么会在婚书上签字画押?还有她自己,她虽不像四大家族那样完完全全、人身人体,但也是物型灵中上品。如今只是和人有些不同罢了,为何,人们就要将她当做异类。
大雨冲刷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身上,她也不晓得要躲一下。一辆马车冲撞过来,她仍旧不知要躲。马蹄风疾,她被狠狠地撞倒在地上。
马惊长嘶,御马的侍卫急勒辔衔,勉力止杀住了这受惊的马匹。
滂沱嘈杂的大雨里,姝凝闻得车里传来一句冷清的男音“怎么了?”
这声音怕是自己的幻觉。
御马的侍卫答“爷,有人被我们的马撞倒了。”
这时,马车的帘幕拉起,从车上下来一个谦谦公子,一袭干净无尘的锦锻雪衫,一柄洁白无瑕的竹骨伞,雨水如一方细密的珠帘,遮住了他的容颜。
他走过去,想要将地上的她扶起。姝凝抬头,那熟悉的脸是……
鹤璧!
她又惊又喜地看着他,和着雨水用力地擦脸,想要将脸上的毒窦花汁迅速地抹净;又急切地将头上的破布解开,露出她标志性的满头银发。那布上的簪子扯住了头发,她仍旧奋力地拽着。我握着她的手,与她相通的心意里都被拽得生疼。
“鹤璧,鹤璧,是我!”姝凝干脆一把扽下麻布。
鹤璧执着伞,看着她竭力撕扯的样子愣了一下,道“姑娘认得在下?”
姝凝一怔,手停了下来,簪子上的一粒珠花掉了,就这么滴溜溜地滚落,停在方才她腰间摔落的玉佩旁。
鹤璧半蹲下,拾起掉落在一旁的玉佩,道
“姑娘,你的玉佩。”
她的玉佩?
她的玉佩。
果真,他装作不认得她了。柔兰说得对,他那陌生的样子,装得真像。
“姑娘,可有伤到哪里?”鹤璧将她扶到一旁,递给她小厮呈上的伞,依旧是礼仪周到的模样。
姝凝没有回答,而是道“你不识我?”
鹤璧看了看眼前人,笑着摇头“姑娘与在下第一次相见,自是不识。”
她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的谎言看穿。良久,她站起身,将玉佩掷在了地上。
“啪——”地一声脆响,上好的蓝田古玉在他脚边裂成两半,如一朵雨中绽开的花。
眼见着鹤璧讶异的眼神,眼见着他缓缓低下头捡起玉佩,眼见他朝自己说“姑娘这是不喜这块玉么?一块上好的玉,就这么裂了,可惜了。”
姝凝拿起一瓣碎玉,攒在自己掌中,转头便走。
走出一段路,雨势越来越大,冲得她眼睛睁开不得。她停在雨里,摊开手掌,许是碎玉攒得狠了,雪白的皮肤被锋利的缺口划破,冒出一点儿血花,瞬间被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
身后鹤璧小跑着跟了过来,将伞开在她的头顶“雨太大,姑娘还是撑把伞罢。”
雨越下越大,姝凝只是愣愣地盯着掌心。
姝凝摩挲着手中之物,镇定地问眼前人“你知道,鹤血是用来干什么的么?”
鹤璧摇摇头“在下不知。”
姝凝嘴角泛起一抹冷丽的笑“公子当然不知,自古都言鹤重情,鹤血可用来救命,亦可用来吊丧。”
说罢她合上五指,紧紧地握住那块碎玉,颤抖的拳头中,殷红的血汩汩涌出,顺着拳侧的纹路合成一条线,滴入磅礴的雨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