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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一次湘潇知道,父亲当时在会议室开会,因为他在讲话,母亲就将送的饭菜放在了门外面。
她想,她已经在他面前晃了晃,那么大的一个人,他应该是看见她了。
哪知道他却并没有看见。
等他开完会的时候,饭菜都已经凉了。
他随时都可以开,也可以不开,他完全可以早点结束的。
父亲有胃病,所以特别冒火,责怪母亲,为什么不吭一声。
母亲觉得自己很委屈,一言不发,独自掉眼泪。
还有一次父亲生气,说母亲,说她是站长的老婆,而不是一般的群众,要长点心眼,不要乱说话,不要被人逮住尾巴。
母亲只说了一句,只争辩了一句“没有乱说话。”然后就是掉眼泪。
在童年的记忆里,就是这样,
他们吵架的时候,父亲一般站着,好像很强势。
母亲一般坐着,低着头,好像很柔弱。
一谈到父亲,母亲从来不念父亲的好,只用几个字概括,“你爸好横。”
她的话,总是那么少。
也不解释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而她自己,好像完全是对的。
父亲为了这个家,为了她们母女三人能够过上好日子,真是费尽心血。
他们住着镇上最好的房子,从大山里定做了最好的家具,母亲做着镇上最轻松的工作。
母亲从农村出来,在货站里做装卸工,一般只装卸电池厂的电池。
她们一共也就十个人,全是铁路家属。
只有25公斤重,对在农村里挑100斤大粪的母亲来说,简直就像是玩似的。
据母亲说,她的收入,和上班的职工差不多,有时甚至更好。
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自由又自在。
却不说,那是因为父亲。
那是小镇家属最好的工作,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去做的。
父亲一心扑在工作上,但是一有时间,他也会炒菜,会干杂活,会劈柴,会打煤饼。
会约母亲去散步,会给母亲买好的衣服。
会带全家去城里的公园玩。
家里的水果也是常年不断,总是有人送这送那。
别人是收了就收了,而父亲,就是帮别人办了事,也总会让母亲去还礼。
所以他和周围的人,包括地方上的人,关系都很好,他们都很敬重他。
他身边的,其他五六个兄弟单位的工长,班长,他们的老婆,全都在货站做装卸。
这些,都是在他职责范围内,所办的,合情合理的事。
附近农村的,村长乡长镇长,中小学校长,他都认识。
她所有的老师,对她也很好。
父亲甚至带着她,到山上的一个彝族村长家里,去吃过一次带血的羊肉。
他们住在山顶上,他们住的房子,下面是牲畜,上面才是人。
村长为了招待他们,现杀了一只珍贵的黑山羊,然后围着火塘,用大锅煮。
怕他们吃不习惯,临走的时候,还带上了一大包。
那是最好的,大凉山黑山羊的肉。
另外一次,是到附近的一个村子里。
村长在院子里摘了许多,还有点生涩的石榴给他们。
她还跟站上的一个叔叔,回了他在乐山,大山深处的老家。
他们走了很远很远的山路,他们几十个人住在一个大院子里。
吃饭的时候,大人们在屋子里吃,小孩子们端出碗来,在长凳子上吃,只有玉米糊或者白饭,酸菜。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穿过带补丁的衣服,而那里的大人孩子,到现在都还穿着那样的衣服。
那里,比她的老家还要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