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宴会结束后,因方刈已经差了林渺和张姨以及家仆保镖前来照顾,我们直接住进了一家酒店。这是一座由清代王府改建成的三进园林式酒店,方刈怕人打扰,直接包下整座,我吐槽他这铺张浪费得毫无必要,他却说比起钱财,安危更加重要。
“钱财花了还能赚,生死是小事,生死在利害得失上带来的影响,是大事。”他说,“何必为了保住劣等马,而让上等马蒙受风险呢?”
我听了他最后这句话,脑子一麻。
我知道他此刻没有别的意思,但仍有一种感受,仿佛他说的,不止是马。
换下礼服,沐浴盥洗之后,我穿了一套凉爽的丝绸睡衣,垂着半干的长发,往身上喷过香水,摇着扇子坐在屋外的小庭院里纳凉。
主屋前有一方池塘,建了曲折的石桥,养了艳丽的锦鲤,种着清幽的睡莲,点点浮萍与落了的莲瓣错落其间——
是啊,一个池塘,有石桥、锦鲤、睡莲,不已经足够了吗?为何还要故意点上浮萍,故意剩了落花?
大概比起干净、新鲜、毫无纰漏的完美池塘,这样才更真实,更接近自然的样子。就如同我曾在纪录片中看到,意大利人在修护古老花园时,会在断壁残垣间刻意留下部分杂草,以展示时间的流逝和生命的不息。
正因为不完美,所以才——更美。
“小姐,”张姨捧了一盘荔枝过来,用布巾垫了放到我身旁,青色瓷盘里,厚厚的白色冰霜簇拥着中间妃红的果子,“这是今年的老树挂绿,少爷惦记着让小姐尝鲜,费了不少功夫才让树上的果子留到现在,今日近傍晚时摘下,立刻就送过来了。”
老树挂绿?!
我放下扇子,掂起几枚荔枝仔细观察,果身皆一圈绿线,妃色的外皮有的泛着紫红,有的带点儿淡黄绿色,果蒂之处几乎都带一颗绿豆大的果肉,我用手指捏了捏外皮,不似其他受欢迎的热门荔枝品种一般薄软。
听说这品种自清代便是贡品,近年多加繁殖才成为相对大众的荔枝品种,但“挂绿”与“老树挂绿”不同,若说“老树挂绿”,那就只有一棵——现今树龄四百余年的“西园挂绿”,当今其他挂绿荔枝树的“母树”。
剥了一颗,细嫩如脂,汁水凝而不溢,入口清爽,满齿生香,真的和记载里的“西园挂绿”一模一样!
我数了数盘里的果子,将近二十颗。也就是说,按照当年上拍的价格,这盘子里放了两百多万。
虽然觉得当年所谓的拍卖完全就是为了哄抬其后推出市场的人工培育挂绿的价格,可老树只有一棵,再如何也产量有限……
“好吃吗?”方刈不知何时出来了,坐到我身边,随手剥了一颗放入口中,“嗯……违了十日天时,果然比上年的差了点儿。”
我就奇怪了,“那怎么不早点摘啊?”
方刈看着我,笑了笑,“想留个好日子和你一起吃,没想到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已经很好吃啦!”我剥了一颗送到他嘴边,“我一直就喜欢吃荔枝,只是容易上火,不敢多吃,没想到还能吃上西园挂绿。”
“知道你喜欢。”他也替我剥了一颗,“你先吃,明天我再让人送些来。”
“不要不要不要!”我连忙摆手,“吃不了那么多,夏天这么一盘,刚刚好。”
“这才多少啊……”方刈垂眸往盘子望了望。
“整棵树才多少啊!”我被他无所谓的清淡表情惊住了,“荔枝这么甜,一盘吃两日,整个夏天都足够了,再吃要腻味。”
“真的?”他还不相信,“这个不要钱,你真的不吃?”
不、不要钱?!
“真的够了啦,吃那么多,和牛饮有什么区别。”我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吃多了,我的身体也受不了呀。”
方刈勉强答应,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