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也是川,眉头也是川,眉上川密过山下川。额头紧皱的帝释天没料到这般局面,慌忙遣了同为十三宫的度厄真君与廉贞真君各领一队人马下地再战,以止住颓势。大军自五色桥鱼贯而出,气势颓萎,不复之前。昆吾只身上前,迸射着青光卷杀入阵,舍下了只剩一口气的司命真君。六壮士也不帮手,严密护住心月狐周围。
失策啊……帝释天心中一叹。
昆吾素来以慧智博广而闻名天界,是七窍灵通的智将,而非勇冠三军的骁将。按天军内部共识,若比文通,昆吾至少也是众神里前三;若纯以武论,则只能奉陪护法四天王末座,甚至有传言讥他不及真君中翘楚者。叛逃下界时他也只带了十来个神力了了的随从,三年中东躲西藏,从来是谨慎畏缩,靠心月狐的鉴空天神力遮蔽神识追踪。
前日心月狐意外暴露了神识方位,立刻被天机堂三十六位鉴空天神使催动法外混天仪牢牢锁定。虽说叛党势弱,到底也是大神,故帝释天谨慎处置,丝毫不敢轻视。此次绞杀之战已带了多闻天压阵,另选无极弥罗各方神将几十,天军三万,浩荡荡巨石压卵。本以为兵多将广绰绰有余,无路可逃的乱党只能束手就擒,怎知前有心月狐显露神通境,后有增长天大展诛仙威,竟闹到了不可收场的地步。
此时若撤退,天威扫地啊……
下方的天军已然节节败退。帝释天吩咐左右役使官曹道“速备焚城炮。”
听到指令,周围兵将都是一震。近卫中一金甲巨灵神拦住官曹,试探道“谨奉天命。我这就着人鸣金收兵。”
帝释天冷冷道“孤几时说要鸣金了?”
众将又是寒战一凛。巨灵神硬着头皮道“下面还有数位神将和万把的天兵,这……”话音未落,帝释天投来怒目,金色真气如巨鼎压头,迫着巨灵神双膝跪倒,冷汗直流。官曹见再无人说话,立刻跑去传令各舰了。
几艘沦浪舟船腹遍开大洞,悄悄伸出了十余挺方形漆黑巨炮,瞄向乱军中心的一点青玉色。一旦炮响,方圆数里即刻寸草不生,万物飞灰,霍太山也要削成矮丘。但巨舰大炮操作费时又容易察觉,以昆吾之力不难纵身逃脱,故必须有人牵制他的注意。此刻霍太山下的众多兵将便是渔网与饵料,马上要被当成玉石俱焚的弃子。
“禀玄穹高上帝,焚城炮已备下。”官曹回来复命道。
近卫将士们齐刷刷看向帝释天,等待他发号那残酷命令,气氛铅块一般凝重。下方激战正酣,天兵往来冲杀之声遥遥传来,若不是亲眼所见,还当是两只大军正列阵厮杀。良久,帝释天终于举起手臂,准备开炮;旗舰上众神的心也随着他紧闭的手掌抬升,卡在了嗓子眼儿上。
“且慢。”一声劝阻没来由地响起。
帝释天疑惑地四下张看,见左右从人都同他一样面露疑惑,来回张望。原来那声“且慢”并非发自空间中某处,而是直接传音入耳,且是所有人之耳。就连下方的众天兵和昆吾等人也听的十分真切,通通愣住。
传音入耳无疑是鉴空天神力,但方才的男声清晰平稳,与鉴空天神力发动时的回音虚荡有所不同,更像有人直接站在面前言语。众天兵不见说话之人,只停顿片刻便又围拢。昆吾胸中隐隐不安,无心恋战,几波剑气劈开条血路,杀回了心月狐身边,以防不测。
沦浪舟上忽有人道“看天上!”
帝释天与诸神将齐刷刷抬头,只见一人脚踏银月圆碟,漂浮处更高过天军舰队,正从云端缓缓降下。背后漂浮六面扁鼓形异器,鼓面刻有符文,正绕着他背心缓缓旋转。落到平视之处,可瞧见一张朴实无华的面孔,年岁不过二十上下,断发银钩,寻常身量,短衣直裤,无袍无裳,干练中透着奇特。衣裤皆是淡淡青色,雨过天青云破露,洗尽铅华此色出。
诸天众神不知是何方神圣驾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