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9年三月,凌冽的寒意依然没有从山东半岛上消散,低温天气对逃难中的民众所造成的伤害丝毫不亚于饥饿。数以万计的难民所经之处,如同蝗虫过境一般,连草根树皮都被扒得干干净净,道路附近的树木往往就剩一截光杆子,枝丫全被难民当作了夜间取暖的燃料。
沿途的村镇、县城,自然也无法承担这种突如其来的人口暴增带来的生存压力。一些小的村庄直接便被汹涌而至的难民潮迅速吞噬,所有物资都被难民疯抢一空,村民也会因为失去了生存物资而被裹挟着加入到难民潮当中。
沿途的官府基本都是跟招远县一样,没有组织难民自救的能力,也无力就地安置难民,只能设法驱使难民继续前行,不要一直在本地驻留,这样他们至少还能保证自己的辖区内不会生出大乱。
如果没有海汉军的到来,招远县的情况大概也不会比西边那些地方好多少,迅速涌入的难民会很快将县城之外的地方全部变成荒原,让本地的物资流通和社会秩序都彻底崩溃。
孙真所率的部队虽然兵力不多,但来到招远县之后却有效地促进了难民的外流,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招远县的压力。不过这样的措施对后续即将到来的大批难民是否同样管用,仍然有待时间的检验。
招远县衙如约提供了第一批一千斤粮食,在入夜后派了两辆大车运到城外的海汉军驻地。但其中仅有一半是大米,剩下的则是各种杂粮充数,而且品质颇差,一看便知是好几年的陈粮了。只是当下这种环境,孙真也没法跟县衙去争执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只能先收下来再说。
倒是龚十七验过送来的粮食后颇为忿忿不平:“这姓谷的弄这么些玩意儿过来是打发叫花子呢!待我下次进城,定要找他好好说道说道!”
孙真颇为淡定地劝道:“非常时期,能弄到粮食就算不错了,再说这煮熟了也不是不能吃,有总比没有强。”
龚十七见孙真不愿计较,当下也不好主动生事,不过还是暗暗将这一笔账记了下来,待日后总要寻个由头让那谷知县吃个教训。
龚十七的手下已经全部返回福山县,所以他现在也只能先将金矿的事情放到一边,全力协助孙真处理难民事务。
从进入三月开始,招远县的难民数量便呈现出直线上升的趋势,县城南边的官道上络绎不绝的人群,全都是从莱州方向逃难过来的民众。
这些人很快就发现县城城门紧闭,不会放他们入城求援,只能在城外找个地方歇脚,向先期抵达这里的难民打听本地的情况。当然这里的状况不会让任何人感到满意,没有食物、医疗、住处,官府也不管难民们的死活,想要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但在县城附近,已经基本上没有什么生存资源可用利用了,就连县城旁的小河每天都会被饥饿的难民们反反复复地捞上很多遍,如今大概连河虾都见不到了。
凡是能弄到食物的地方,不管是下河捉鱼还是上山打鸟,每天都会有成百上千的难民去尝试,其中不乏一些带着捕猎工具逃难的渔民猎户。但通过这些方式所能弄到的食物,对日益增多的难民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后来者想要再在县城附近找到食物,也是越来越困难了。
依靠县城每天施舍那点稀粥,或是从附近地区获取的食物,已经无法再满足绝大多数难民的生存需求。对他们来说基本上就两个去向,一是往北去到海边,然后顺着海岸线前往登州城,起码海边涨潮落潮还能弄到一些能吃进肚子的东西,可以慢慢混到登州城再作打算;另一条路则是按照海安人的指示,继续向东行进前往福山县,在那里据说所有难民都将得到妥善安置,不用再担心吃住这类基本生存问题。
但这两种选择也并不是十全十美,各自也都有一定的风险。海边的气温可要比群山环抱的招远更低,对于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