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吴争念出这一个个的名字,朱以海几乎快哭出来了。
平心而论,他知道这几个都是明室忠臣。
朱以海毕竟不傻,他突然感到打心里,泛上的恐惧。
而他对吴争的恐惧,从吴争从奉天殿将他从龙椅上拽下时,就根深蒂固了。
“吴王,真不是我……是郑森那贼子狼心狗肺……他矫诏……是他下令杀的钱肃乐,他还想杀张煌言来着……!”
“可郑森交待,是你下的令!”
“……啊?”朱以海一噎,再次叫了起来,“那张国维不是我下令杀的……!”
吴争突然语气一变,“知道我为什么此时来见你吗?”
朱以海惊惧地看着吴争。
“我只是想问问你,选择何种死法……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因为你还想活,自然是不会做出选择了。”
朱以海颓然坐倒在地上。
吴争转身,连走边道:“汝放心,孤不会私下杀你,该吃吃该喝喝……三日后,在按察司公审。”
朱以海直愣愣地看着吴争的背影,突然大喝道:“就算朕死,朕也是建兴朝天子……汝是反贼!”
吴争头也不回地道:“建兴朝是本王建的,连建兴二字,也是本王起的!”
……。
酒过三巡。
人很奇怪,不管善饮者还是不善饮者,只要三杯下肚,相对于言,就话多了。
不但话多了,还放松许多,没那么多戒备了。
譬如王翊,他此时在张煌言面前,就显得很放松。
“玄著兄,汝以为,今日杭州府之乱……王爷真不知情?”
这话很多人都在私下揣测,毕竟,没一个是蠢人。
张煌言就被不少人问过,他的回答也是千篇一律,“王爷身在前线,如何得知……且不说鞭长莫及,就说城中有王爷家人在,亦不至于冒如此凶险。”
这回答,非常标准,问的人都连连称是。
可说的人,却因无数人的问,而心里疑惑。
张煌言要见吴争,并非要请示什么难解之题,如今城中局势已经非常明了,些许溃散的乱军只是负一隅顽抗罢了,而我方也无意收容渣滓,去招降这些丧家之犬,覆灭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张煌言要见吴争,只有一个原因、一件事、一个问题,那就是……是汝设的局吗?
这问题对张煌言很重要,重要到可能颠覆他的三观。
钱肃乐死了,张国维死了,加上之前的黄道周、陈子龙,还有大长公主,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里,死了太多的人,而这其中任何一人,在张煌言看来,都是不可死的人。
如果真是吴争设下的计,那吴争就不是一个张煌言心中的明君。
那么,张煌言会失望,失望透顶,甚至张煌言极可能萌发死志,以示无声的反对。
张煌言只要吴争一句话,当面否认,他就会心安。
可惜,吴争不见他,这让张煌言非常的郁闷、烦愁。
此时与王翊面对面,张煌言已经没有兴致再重复非常标准的答案。
张煌言惆怅地道:“依首辅看……王爷知情吗?”
不答反问,令王翊一愣。
如果换作是另外一人,王翊可能就认为对方是搪塞,那就聊不下去了,王翊就会起身告辞,话不投机半句多嘛。
可对于张煌言的人品,王翊还是信任的,不认为张煌言是故意推托、搪塞。
“……大长公主和石斋先生,死的冤哪!”王翊长叹道,“大长公主……我不是很清楚,可石斋先生任首辅这两年多时间,对朝廷对吴王……可谓是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啊!”
张煌言的脸色非常阴沉,他沉默着。
王翊这话头一开,心里的忧郁就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