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绵早就习以为常了,这句话倒成了转移话题的借口看,她有意晃了晃他的胳膊:“背一下。”
封殇的伤早已痊愈,她趴上男人宽厚的背,他稳稳将她托住。
封殇明白,如她这般小女儿家的好喜欢,就似喜欢她的一件首饰,一块可口的糕点,甚至是身边亲近的友人。
小姑娘几乎都爱说这样的话,用最动人的话戳男人的心窝子。
想用轻悠悠一句话,就来诓骗他推心置腹的话。
可他依旧轻而易举的被取悦了。
她乖乖的趴在他的背上,下巴轻轻的放在他肩头。
“封殇,我给你唱支曲儿好不好?”
方才在青楼里女子们多多展现了才艺,只她没有,经封殇今日这一出,再无人敢用上回那种看玩物的眼神看她。
孟绵也不等他应声,兀自在他耳边哼唱起来:
“花前月下影成双,
执手相伴情意长,
愿作鸳鸯不羡仙,
与君共赴水云乡。”
这些年流传起来的民间小调《情牵曲》,调子悠远绵长。
封殇放缓了步子。
背上的小姑娘音调纯净,唱道“与君共赴水云乡”,似在说说什么糊弄人的鬼话。
她若是那江湖术士,也当是个有些真本事的江湖术士,因为他托着纤细腿部的手指紧了又紧。
他其实对孟绵爱他这回事不大相信,可今夜,他头一次正视这件事。
他从未被人爱过。
若说这世家有人生来便不被爱,他就算一个。他尚在襁褓之时就被抛弃,几个善良的乞丐用稀得不能再稀的米汤将他喂养大,再后来遇到了北梁帝,他将他交给封羽琛的母亲教养,那个温柔的女子接纳了他。
那是他第一次从一个陌生人身上感受到温暖,可那个女人自始至终爱的只有封羽琛。
她将儿子托孤给另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叫封殇背负着她死去的真相,让封羽琛毫无心理负担的活着。
那女子曾说:“我自是也十分喜爱咱们封殇的,你同羽琛在我这儿一样重要。”
她说喜爱他,却将更小的封羽琛托付给他照顾,所以从那时起,他就知道,所谓喜爱,都是骗人的。
再后来来南诏为侄,宫人欺辱 他,赵嬷嬷更是不将他当人看,高兴了就给口吃的,不高兴了破口大骂,养条狗估计还会嘘寒问暖。
封殇活的毫无尊严,跌跌撞撞养大了自己和封羽琛。
纵使如此,封羽琛的心也是捂不热的,他带大的孩子,同他一般有冷硬的心肠。
他这一辈子也未曾遇到真心喜爱他的人。
背上娇滴滴的小姑娘却说爱他。
封殇被这世道给骗怕了,能有口饱饭吃,才是实实在在的。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众星捧月般的小姑娘,怎会喜爱他,可怦怦乱跳的心脏,又告诉他被甜言蜜语哄得无法自拔的真相。
她已经比吃口饱饭,好好活着这两样事更重要,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给她的了。
可背上的“江湖术士”唱完,乐呵呵地一口咬住他的衣襟,在他耳边问他:“好听吗?”
封殇鼓了鼓腮帮子:“好听。”
她便心花怒放。
他都不懂她怎么这么会蛊惑人心,撩拨人的话更是张口就来。
想叫她别闹腾,可怎么也出不了口。
封殇的步子顿了顿,孟绵抬起头,看向前方。
一眼就看见站在街中央的封羽琛。
他身后乌泱泱跟着另一拨人,孟绵有些印象,似是从前同柳月常有往来的公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