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信后来被刊登在《明镜新闻》上，还被甘地引用过。而1998年，印度瓦朗加尔一位因作物欠收喝农药自杀的农民，和这位纺纱工人一样，都是技术变革浪潮的受害者。这股浪潮，从19世纪一直影响到现在。”

张启继续的说道：“在公元前600年，印度就已经是全球棉花贸易的中心。那时候，农户们自己种棉花、粮食，手工纺纱织布，自给自足后，再把剩余的拿去交换。印度的工匠们充满创造力，发明了纺车和卧式踏板织机，让生产效率和产品质量大幅提升。他们培育的木棉品种，纤维长、质地精细、色泽洁白，还能适应印度的干旱气候和复杂土质，抵抗当地害虫。随着收割机的发展，棉花产量也不断增加。”

“然而，19世纪早期，英国的棉纺织业迅速崛起，赶上并超越了印度。”张启的神色变得凝重，“飞梭、珍妮纺纱机等一系列发明，再加上蒸汽动力的应用，让英国的棉纺织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历史学家斯文·贝克特在《棉花帝国》里提到，短短30年，兰开夏郡的机器就能完成印度纺纱工小时的工作量。在这种冲击下，孟加拉地区的纺纱工根本找不到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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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满足兰开夏郡对原棉的巨大需求，美国南部开始大规模种植陆地棉。”张启推了推眼镜，接着讲道，“陆地棉的基因组很独特，它是由原产于美洲和非洲的两种野生棉杂交而成，这种多倍体技术让它兼具两者的优点，纤维长且坚韧，能承受机器的压力，又足够精细，适合纺织。随着20世纪40年代机器收割技术的革新，陆地棉的产量大幅增长，如今世界上90%以上的商业棉都是陆地棉品种。”

“反观印度，在这股机械化浪潮中，棉花工匠们陷入了困境。”张启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甘地曾试图复兴手纺布行业，可最终还是失败了。到了20世纪70年代，英式棉纺厂已经遍布印度，棉花生产完全实现了机械化。如今，手纺布在印度更多是作为精品来营销，那些时尚的手织样品，很多也是用机器纺的纱线制成。”

“1947年印度独立后，原本的陆地棉产地归了巴基斯坦。”张启的语速稍加快了些，“印度本地棉花纤维短、产量低，无法满足工厂需求。于是，中央棉花研究所的科学家们努力培育出了适合印度土质的杂交陆地棉。到1997年，棉花产量比独立时增长了7倍。这本是好事，可也带来了新问题。”

“新的杂交品种虽然产量高，但抗旱和抗虫害能力弱，在贫瘠土壤里生长困难。”张启皱着眉头，神色忧虑，“为了保证产量，灌溉、农药和肥料成了必需品。但印度60%的农业依赖雨水灌溉，而且大多数农民是佃农，没有正式田产，很难获得政府贷款，只能向放债者借，利率高达24%。沉重的债务迫使他们大量种植棉花，取代了原本更保险的粮食作物。”

“这些现代培育的棉花，纤维丰富，却也吸引了大量害虫。”张启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印度农民的农业知识多来自传统耕作，很多人是文盲，与外界隔绝，根本不知道美国农民采用的有害生物综合治理技术，一遇到害虫，就只能依赖化学农药。他们不懂安全使用方法，常常简单防护一下就去喷药。过度使用农药，让棉铃虫对四代农药产生了抗性，从DDT到拟除虫菊酯类。到20世纪90年代后期，棉铃虫遍布印度农田，有些年份，一半的棉花都被毁掉。虽然棉花种植面积只占5%，但棉田害虫却占了印度害虫总量的50%。”

“与此同时，1995年世界贸易组织协定后，印度放宽农业贸易政策。”张启的语气中带着愤慨，“印度农民不得不面对频繁涨跌的世界棉花价格。而发达国家对本国农民大量补贴，进一步压低了出口棉花价格，印度农民的利润越来越少。早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也就是转基因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