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床边说话那人。在缭绕的烟云之间，她铅灰色眸子里的神情，横平竖直的写得一板一眼，不像是在说谎。

“在监狱的时候，沐橙是你上铺的兄弟。”那位不男不女，或者又男又女的洛伦，为哪般能跟沐橙扯上关系，詹尼佛实在不懂。她就这么胡诌一句还回去，略表尚有倾听之意，实则半句都没听懂。

“上铺的兄弟？”洛伦稍作沉思，噗嗤一声轻笑，掺和在灰白相间的烟云里出来，男人味儿里凭添几分可爱的俏皮风，颇有些雌雄莫辨。“我调查过的资料显示，沐橙没有在监狱蹲过。原本这次是可以的……可惜我没心情陪他。再者，主办方和赛场警卫系统派出去的追兵无能，没能捉住他。”

说话间，洛伦有意无意的，往詹尼佛那边觑上一眼。见她眼眸中光亮忽的一闪，似乎活了过来，方才续上后半句，认真回答詹尼佛的问题：“因为……鹿小姐，沐橙曾经爱慕那位姑娘。”

在说出那人称谓之前，洛伦也有半晌犹豫与纠结。最终出口的，却像是风轻云淡的玩笑话。远在蓬莱的珊莎·史密斯，跟温莎家族的现状纠缠在一起，让她实在难以分神。最终让她清醒的，是拷上手铐被机械警卫带走的叔父，是她远远目送温莎统帅离开的背影。

——以及，这座到处贴满封条的统帅宅邸。

洛伦常年在太空作战，久居营地，回诺瓦反倒没地儿去。救下詹尼佛的时候，统帅宅邸已被查封，她悄悄拆掉一部分监控系统，带人混进来的。蜗居于此，哪怕小小一间客房，也算暂时有个落脚的地儿，不至于沦落到睡桥洞、分分钟遭遇机械警卫狗撵式狂奔，还得到处避难。

温莎家族替诺瓦征战七百余年，洛伦从未想过会有今天。

“鹿小姐”三个字入耳，詹尼佛点亮的神情蓦然一沉，转向洛伦的惊愕眼神，已代她问候了十万个“为什么”。

——为什么是她？

“鹿小姐于我，有救命之恩。所以嘛……”洛伦故意将指尖拈的香烟凑到嘴边，闲闲地抽一口。“即便中间隔着‘沐橙’这么个不地道的关系，我也愿你平安无事。”

“你希望我做什么来报答你？”詹尼佛并非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傻丫，知道那人不会无条件施以援手，索性挑明了说话。

洛伦香烟捻灭在床头的烟灰缸里，埋头嗤声一笑。“现在的你，只要在诺瓦街头露面，就能替沐橙去蹲监狱。等审判结束，你很可能会被送上绞刑架。你说，你能做什么？”

詹尼佛脑袋的思绪，“嗡”的一声炸成一团白光，随后暗淡成黢黑的世界，什么都不剩下。她现在的大脑，甚至不能用于思考。

“两周之后，我会去摩羯星系第三军校任职，做一名普通教导员。能否找机会再与你相见一面，不得而知。”洛伦起身，戴手铐从夹克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扔给詹尼佛。

绕过床尾朝门口方向走去，她只在留下背影的同时，给詹尼佛留下几句淡淡的嘱咐，没有安排所谓的后路。“书柜背后有道暗门，通往地下车库。开03号车库那辆黑色轿车离开，没人追查你的。至于今后有何打算，你自己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