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奥等待着,然而另一小间里的周劭却是静默着。这时本该他出场的,可想起上一回自己强逼着她喝酒,他便觉难为情,迟迟不肯起身。
手中的茶已经烹至第二遍,他用青玉瓯盖轻轻刮去浮沫,青色太闷,衬得拇指上那翡翠扳指纯粹而灵动。
烹完这一道茶,他终于站了起来,将自己通身看了一遍,才举步往门口去。他想起当初太上皇过世时,他也是这样怯怯地走过去,不同的是那时是送走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而这一回,却是迎来另一个。
是的,他今日来,便是为了问她,究竟她那番爱重自己的帕子,是因为倾慕于自己呢,还是旁的。若是当真钦慕于他,便纳她为王妃也不错。
上回他被府中婢子偷袭后便意识到王府缺一个能管事的女主子,而锦秋正合适。一则她是他梦里的妻子,且那番爱重他的帕子,想必对他有意;二则她看起来伶俐得很,不像是会吃亏的人,管家上应当也不会差。家世上她虽差一些,但宋运好歹是三品的翰林院学士,倒也说得过去。
也或许还有别的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原由,但他来不及细想了。他走到门口,即将推门的那一瞬间,突然听见隔壁开门的声音,还有秦夫人那一声“我回来了,显易可没有欺负你吧!”
周劭猛地定住了,那提起来的一颗心突然猛地坠落下去,坠到深渊里。他鼓起的十二分的勇气顿时也泡沫一般,一挑,便破碎了。
听闻秦夫人的这一声,锦秋的一颗心才算落到实处。她站起身来,朝秦夫人蹲了蹲身,含笑道“小公爷博览群书,很有别样见解,只是小女恐怕不得不回府去了,家父近来身子不好,又不肯吃药,我须得回去督促着。”
上回那周劭因掷骰子之事对她发怒的场景仍在眼前,她可不想又去触他的霉头,所以现下,还是先走为妙。
秦夫人听锦秋这样夸自家儿子,心里很是受用,含笑道“锦秋要侍奉父亲,自然不能耽搁的,你与显易来日方长嘛,”说罢她冲一脸疑惑的朱奥招了招手道“你还不快去送送?”
“是”朱奥抓了抓后脑勺,心说这王爷是怎么了,该不会又改了主意吧?
朱奥这便领着锦秋出门,将她送上了马车。
朱奥再回来时,便见秦夫人坐在那软榻上,笑盈盈地望着自己,而那笑意中又分明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娘,您别这么看着我,我这心里瘆得慌。”
秦夫人站起身来,见他衣袖上绣的白虎背上擦了点儿灰,便伸手替他拍了拍,道“我瞧宋大姑娘很不错,下回再约见直接约到府上来,在茶馆子里多寒碜。”
朱奥望了一望周劭那头,点头道“约是定要约的,只是还是这茶馆好,方才宋大小姐便说这儿的君山银针香气清高,味醇甘爽,她很喜欢。”周劭那儿的事儿还没完呢,还得约。
难得遇见一个朱奥愿意再见,她又满意的,秦夫人哪有不允的道理,当下便笑呵呵地应了。朱奥记挂着周劭,这便好说歹说地将秦夫人哄回去了。
秦夫人一走,周劭这便过了来,一撩袍子,面色不豫地落座在朱奥对面,一杯接着一杯地灌酒。
朱奥见他喝得这样急,又沉着脸不言语,看不准他的意思,也只好陪着他喝。
“圣人言疑行无成,疑事无功,今儿是本王犹豫了,这才错失良机,还得劳你再邀她一次,”周劭道。他眼中有淡淡的落寞,倒不全是为了锦秋,而是,他想自己若是旁的事上也如此不果断,那一件件等着他拿主意的大事小情岂不是都要被他耽搁了么?皇帝将工部全权交予他,他可不能辜负他的期望,更不能辜负朝廷。
朱奥没想到他竟想了这许多,只当他是为没见着她心中遗憾,于是伸过手去拍了拍他的肩,道“这回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