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后,正侧对着自己。与一个个躬着身子,恨不得把脸怼到桌面上的那些人不同,他只是微低着头看,时不时勾勾唇角,也不会一会儿欢呼一会儿啐人的。像个并不投入的看客,隔着个琉璃罩看他们群魔乱舞。
周劭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竟突然就往锦秋这侧望了过来,锦秋赶忙转头佯装看向别处,脸红得像是才喝了一坛子酒。
可她转念一想,有什么可怕的呢,她本就是要去向他致歉的呀!于是她转过头来大大方方地看了他一眼,再蹲下身远远地朝他行个礼。
周劭背着手,走向锦秋。雪青色的袍子被风撩起半个下摆,拂过地上零落的红炮仗,他立在离她六尺远处,淡淡问道“姑娘是有什么话要同本王说么?”
锦秋心里的气又咕咚咕咚冒出来了,这人总是这样居高临下,尤其现在双手掺在身后,是要训斥她么?
“王爷,前儿臣女不知您的身份,冒犯了您,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了臣女,若您实在心里有气,罚臣女便是,千万莫要怪罪臣女的父亲,”锦秋虽是在认错儿,声气却是不卑不亢的。
周劭听她这语气便明了,她这是被强按头给他致的歉,否则听起来怎会这般不甘不愿。
“难道在姑娘眼里,本王是这样小肚鸡肠的男子,连你几句话都能让本王着恼去怪罪你父亲?”周劭面色微沉。
“王爷自是天下少有的大度之人,是臣女妄自揣度了,”锦秋自始至终低着头。
屋外射进来的一缕日光,经她钗子上嵌的赭色光珠滤过,竟汇成一道六色光,落在周劭腰间的玉带之上。
两人皆是一怔,锦秋赶忙退后两步到那阴影里去。
说到这儿,似乎已经没话可说了,可周劭不想说什么“本王不会怪罪于你,你退下吧”这样的话,他搜肠刮肚的想说些什么出来,让这场谈话不至于就这样断了,可是他到底没想出来,最后竟慌不择言道“本王也不是那么大度的。”
锦秋抬眼,疑惑不明地望着他,心想,这人是怎么回事,方才还说自己不计较,立即就改口了?怎么这样小气!唉,也怪自己流年不利,好不容易出一趟门便遇见这样的主儿,方才低头道歉她已经很耐着性子了,他若还是紧揪着不放,那她也没法子了。
“若是王爷心绪实在难平,那有什么责罚便冲着锦秋来,只求不要降罪于父亲,”锦秋朝他又是一蹲,而后淡淡看向他,道“王爷若是没旁的吩咐锦秋便先行告退了,何时要罚锦秋了,告知一声便是,锦秋绝无怨言。”
周劭又懵住了,他不过略表谦逊说自己不是大度之人,她的神色怎又冷了下来?
就在锦秋转身欲走之时,朱奥却是走上前来,站在周劭身侧,道“王爷就是不会哄人,看吧,把人家好端端一个姑娘吓成这般模样,宋大小姐我同你说,你听王爷说话就得反着来。”
锦秋这便朝朱奥蹲身行礼,虽想走,但人家叫住了,再走便是不知礼了。
“王爷说小气,那便是大度的意思,王爷说要怪罪你,其实是不怪罪的意思,王爷若是同你拌嘴,那更不得了,他八成是瞧上你了!哈哈哈!”朱奥一手举杯指了指周劭,一手拍了拍他的肩,笑嘻嘻道“王爷你说是不是?”
周劭神色一凝,瞅了他一眼。朱奥一口咽了一半的酒差点儿又给吐了出来,忙收了笑脸,朝锦秋拱手道“我方才只是玩笑话,宋大小姐万不要当真。”
锦秋臊得脸都红了,却还是故作从容地朝他二人蹲身道“臣女先告退了,”说罢便疾步往后头去了。
“以后别当着姑娘的面说这样的话!”周劭沉着脸警告。
“是,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朱奥忍着笑,赶紧低头奉承,其实心里却在嘀咕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