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发方巾,武人常服,腰悬长刀,望着行进的军队,脸色非常严肃。
不用问,他是来送行的。
队伍越来越近。
再近一点,就看到了那一面红边黄底的“尤”字大旗。
高挚的将旗之下,一个全身甲胄、络腮胡须的游击正走马而行,刚刚高升的阳光照射,他头上的笠盔和身上的粼粼铁甲,都泛出光芒,手中提枪,马鞍下挂着的短弓和箭囊。众人簇拥之中,竟然有些孤单和落寞。
正是尤见龙。
他之前,是两支各有两百人的开路步兵小队,他之后,另有六百名步兵,分成三队,一队一队的向前开拔。中间还能看见载着辎重的骡马车,还有几十辆载着粮食的独轮车,咿咿呀呀的碾压着榆林土街。
五十家丁,一千步兵,这就是游击将军尤见龙此次出征的全部家当。
……
行进到十字街口,尤见龙勒住了战马,看向街边的舅子侯拱极。
侯拱极已经下马,站在街边,脸色严肃的抱拳,深深一躬。
尤见龙点头,抱拳回礼,说了一句什么,然后继续走马向前。
尤振武静静看着,猜测父亲和舅舅的对话,如果猜的不错,父亲说的一定是:帮我照顾你姐姐,也照顾振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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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见龙的大旗越来越近,士兵们脚步纷沓,长枪如林,早已经按捺不住的翟去病冲前几步,摇手呼喊:“表叔,这里,这里~~”
但走马而行的尤见龙此时却好像是心事重重,低头一直在想着什么,马蹄脚步声呼喊声又纷杂入耳,盖过了翟去病的呼唤,因此,他并没有听到街边的呼喊,也就没有提前抬起头来。
翟去病急的直跺脚。
终于,尤见龙像是听到了翟去病的呼喊,又或者是感觉到了儿子的存在,他猛地抬起头,正看见了街边人群里的尤振武和翟去病。
尤振武也正望着他,父子两人目光对视的刹那,尤振武心神忽然激动了起来,然后他不由自主,用最大的肺活量,用最大的声量,高声呼喊道:“大~~此战凶险,河南九月更会有连绵大雨,宜多备雨具,你可千万不要忘记啊~~~”
现场其他声音虽然大,但一时竟完全被他的嗓音压住了。
半条街,都听到了他的呼喊。
和“一路平安”“早点归来”不同,尤振武的临别语和送行词,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最主要,这样的呼喊,太过于失态。
所有的目光都向尤振武集来,一张张的脸上都显出了惊讶。不明白少千户何以如此?
连李应瑞和王守奇都惊讶,不明白“允文”这是怎么了?
尤见龙一震,猛的勒住了坐骑。
而尤振武声音不停,望着父亲,满脸忧虑的继续呼喊道:“儿昨夜说的那番话,绝不是耸人听闻,请大大有机会一定要说与孙制台听~~说不得制台会有所考虑~~”
周围人更惊。
连李应瑞和王守奇都惊讶的看着尤振武。
尤见龙皱起眉头,本想喝一声“胡闹!”,但话到嘴边,见儿子挺着病体,脸色苍白,病态未去,却还是站在街道边为自己送行,眼中都是关心,终是不忍,到口的喝骂变成了一句高喊:“闭嘴!还嫌闹的不够吗?”
说着,严厉的瞪视一眼,催马向前,再不看儿子一眼。
尤振武苦笑。
尤见龙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喝道:“还不快回去?!”
……
尤振武心中微微凉,他知道,父亲还是没有听见去……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