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了嘴瘾:
“要我说,薛常雄这个人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不堪,甚至表现的可圈可点……你们这些话,既有些骄傲自满,又有些瞧不起人家了。”
身后立即安静了下来,只有挂着军刀跟在一旁的窦小娘不懂的什么叫做无形的阶级,忍不住认真反问:“要是那样,为什么官军那么轻易败给我们了呢?我们今天本来想参战的,结果刚刚过了土山的火炬,就都说胜了,再往前走,还没到敌营,又迎面遇到我爹,被赶回来了。”
“薛常雄败的的确快,但他败给我们不是因为他打仗不行、掌军不行,而是因为没有跟上天下大势,及时转变身份和方针策略,以至于没有团结起原本可以团结的力量,可要我说,这也不怪他。”张行负着手侃侃而对。
身后几名头领,不管有没有领悟张大龙头意思的,自然都不愿意与这位龙头做争辩。
倒是谢鸣鹤,身上贵族病还是有的,总喜欢臧否人物,没有忍住:“龙头这话说的有些过头了,薛常雄能力是有的,时势不如意也对,可这一战,他还是犯了许多错,不然何至于弄出陈斌这种事情,落得如此大败?”
“薛常雄犯得那些错,都不是战术和技术性的。”寒风不断,巡夜艰难,张行毫不犹豫跟上了话茬子。“本质上都还是回到一个问题上,那就是薛常雄弄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谢鸣鹤在内,许多人心中微动,多少有些醒悟。
而张大龙头只是一边走一边说了下去:
“你们想想,薛常雄是什么人?是一卫大将军,是关陇出身的军头,是河北行军总管,是来剿匪的军事总指挥,若以此论,他之前两年做的不好吗?若不算好,河北义军何至于恨他入骨?咱们窦小娘何至于这般年纪还要整日背个炒米袋子?”
窦小娘欲言又止,到底是攥紧了自己的炒米袋子跟军剑,没有吭声。
“但是时代变了,皇帝跑了,大魏摇摇欲坠,他在这个位置上,再拿之前的经验、方法就不顶用了。而最关键的是,他的身份也隐隐变了,而他明明猜到了、想到了,却不敢主动完成身份的转变或者坚持原来的身份,只是半推半就僵在那里。这就相当于把自己挂在了墙上、烤在了火上。”
张行继续来言。
“举个例子,以前剿匪他需要面对四个成丹高手吗?哪来的盗匪有二十五个营?现在他就要对上这样的对手;以前的时候,他作为行军总管,就该跋扈,就该跟地方官闹的不合,就该对地方上搜括无度,不这样中枢还不敢用他呢,结果现在呢?如果不是因为他不能统合诸郡,何必有此这一战?早就押着河北十几个郡的人力物力堆上来了,或者咱们黜龙帮根本就不敢来了。”
“终究是他无能,不敢迈出去。”阎庆此时也插了句嘴。“便是害怕成为众矢之的,表面上做足功夫,暗地里使出力气来,也不止于此。”
“是这个道理。”张行在前面点头。“但我真不觉得这是他的问题,因为绝大多数人,就是不敢迈出去的,绝大多数人,就是不敢下定决心的。”
谢鸣鹤长呼了一口气,没有再插嘴。
“可是三哥敢。”周行范也开了口。“三哥就敢打破瓶瓶罐罐,做出天下独一份的事迹和手段来。”
张行愣了一下,然后立即在前面摇头:“说实话,有些事情的确是我咬牙做下了,但从事后来讲,很多事情也未必就是最佳最好的做法……因为谁也只是推测,谁也都只是在赌……咱们说个离谱的,你们想过没有,若是咱们刚刚举兵后,那位圣人忽然悔悟回朝了怎么办?回朝两三年,死了,齐王即位了,英明神武,咱们怎么办?逃东夷吗?”
阎庆抿了下嘴,立即跟上:“这岂不是更说明三哥慧眼如炬?”
“不是慧眼如炬,是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张大龙头语气忽然平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