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

薄云掩盖暖阳，天光也为之消散，整个长安渐渐暗淡下来。

唐昊仰起头看着那不再刺眼的金色圆盘，喃喃道。

“要变天了。”

提着布袋的人群也渐渐没了先前那般匆忙，闲闲散散的游荡在街上。

成群的谈论着方才的一幕，或告诉那些姗姗来迟的人们。

半日的时光，对这些子民来讲，恍如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买过粮食的人们，站在街头，指着西市这家粮铺，大骂几句，悻悻回家。

那些尚未买到粮食的人群，恍如捡了天大的便宜，脸面之上，皆是庆幸的喜色。

长街上，枣红的战马上，侯君集威风凛凛。

后头看了一眼，跟在御林军后，那十几个捆缚住双臂的世家，面露喜色。

身旁，一个御林军长史面露担忧之色，瞅了眼长须苍老的面颊，道。

“侯将军，咱们真要将这些储粮世家斩首示众？”

侯君集听罢，微微转过头来，道。

“长史有何疑惑？难道魏王殿下的还不清楚吗！”

那长史听罢，垂头拱手道。

“属下不敢！”

“只是这哄抬物价者，已然伏法，没收钱币，粮仓充公，便已受到了惩治。”

“他们这些人，虽是可恨，却并未到了该杀的地步，将军为何要做的如此决绝？”

听罢此话，侯君集一声冷哼，神色也跟着冰冷下来。

“听长史的口气，似乎颇为同情这些恶霸！”

“若不是妖言惑众，以谣传谣，这长安皇城怎会哄闹一片？”

到此处，侯君集嗓音骤然拔高，厉声道。

“陛下亲征，将士浴血奋战，就连朝堂上魏王也日理万机！”

“而看看这些子民，欺瞒霸市，无事生非，哪里有为我大唐河山着想的模样？”

“这等大唐败类不除，何时才能还我大唐皇城安宁，何时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这番陈词激昂的话语，在这熙攘的大街上豁然传开。

不少街边游荡的子民们，听到这深得民心的话语，顿时间拍手叫好。

侯君集轻抚下巴花白长髯，眼中泛起一抹奇异亮光，喝道。

“走！去酒肆，茶坊！”

一行人纵马而行，向着城中最大的酒肆而去。

从正午时分开始，彻查才算刚刚开始。

侯君集带着手下三十多名御林军甲士穿梭在各大酒肆，茶楼，粮市之间。

一一排查，逐一访问。

将那些谣言发起者，一个不落，尽数缉拿。

哒哒的马蹄声和着整齐夹片摩擦的声音，蹿遍街头巷角。

不时有人被从家园中被拖了出来，塞进囚车。

金吾卫队穿行在整个长安街头，听闻着坊间的一言一行。

对于战事的消息和陛下寒疾的消息，本就是一传十十传百。

至于源头谁也不清，道不明。

如实详究下来，这皇城半数的人恐怕也即是散播者又是听闻者。

原本还为这般行径拍手叫好的人们，心头渐渐爬上一抹莫名的恐惧。

夜幕下，不时在街坊之中响起一声凄厉的嘶喊，鸡飞狗跳夹杂着妇女儿童的哭闹，给这抹夜色更添几分惊心。

尚未到宵禁时刻，子民们便熄灭了油灯，心惊胆寒的趴在窗口，生怕自己门扉会被轰然撞开。

直到夜色已深，这座皇城才恢复了原有的寂静。

大胖一直等到夜半时分，方才哆嗦着从窗口爬了起来，发僵发麻的双腿，早已迈不动步子。

黑灯瞎火中，一个踉跄，撞翻了木架上的鱼洗。

叮咣声中，外边传来几声犬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