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梧躺着, 其实睡意全无, 指尖毫无规律的在床板上轻轻敲击着, 一下一下直达心底,没由来一阵慌乱, 他闭上眼,回想着皇后的脉案, 眉头不自觉皱紧,也不知因为什么, 许久后,忽然哗啦一下从床上坐起了身。
萧凤川吓的一激灵,低斥道:“你做什么, 大晚上的吓死个人了!”
皇后今晚可能要生了——
萧凤梧动了动唇,最后咽下这句话, 并不出声, 盘膝坐在床边, 十指相扣,力道大得骨节都在发青,借着透气窗外些许微弱的月光,萧凤川发现萧凤梧下颌线紧绷的厉害,连额角青筋都暴了起来,只觉他中邪了, 也没敢再惊动他,默默离远了些,找个犄角旮旯继续睡。
明月高悬, 皇宫内却是灯火通明,景央殿内宫人进进出出,弥漫着一种无言的紧张,雕花木窗紧闭着,隔绝了夜间的冷风,却一直有断断续续的女子惨叫声传出。
一开始还有些气力,最后那声音越来越弱,几乎都听不见了。
皇帝坐在殿外,手里盘着一串佛珠,有一下没一下的滚动着,速度越来越快,当一名宫女带着哭腔从内室跑出来时,那佛珠筋线陡然断裂,哗啦啦滚了一地,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绝于耳。
宫女哭着跪倒在地:“陛下,娘娘……娘娘她晕过了……”
妇人生产,最忌晕厥,力竭便有胎死腹中的危险,皇帝闻言倏的睁开双目,里头的锐利让人不敢直视,他哗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沉声道:“皇后若有半点差池,太医院众人尽数陪葬!”
殿内的太监宫女齐刷刷跪下,愈发显得死寂,皇帝这话也一字不漏的传到了内室。
太医院数得上来的御医,都在此处了,隔着一道屏风,他们焦急的商议着对策,室内血腥味弥漫开来,令人几欲作呕,萧临儒隔着一道帐帘替皇后把脉,愈发面如死灰。
医女焦急问道:“萧太医,这可该如何是好?”
萧临儒起身,面色难看:“再喂一粒培元丹。”
一个宫女端着热水棉帕进来,经过他身边时不小心绊了一下,萧临儒下意识扶住她,手中却多了一摞厚厚的纸,他讶异抬眼,那宫女却并不看他,径直入了帐帘里头。
萧临儒将药方藏入袖中,背身趁着众人不注意时匆匆瞥了几眼,面上惊骇异常,竟显得十分犹豫,就在这时,医女焦急的声音从屏风后头传了来:“萧大人!已经喂了培元丹了,可娘娘气息越来越弱——”
“哗啦——”
萧临儒闻言没控制好力道,药方登时被撕烂了一角,他面部肌肉抽搐着,像困兽一样来回踱步,冷汗涔涔落下,整个人像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一样,最后狠狠跺脚,仿佛做下了某个天大的决断般:“取刀和烈酒,替娘娘剖腹取子,从月持刀,一切都照我说的来!”
从月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医女,闻言面色苍白,却也不敢违抗,民间妇人难产时也有用此法的,只是皇后娘娘凤体金贵,谁敢轻易动刀,可如今这个状况,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也好过全太医院陪葬的好。
在景央殿外守门的太监只听得里头一阵茶盏碎裂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皇上似乎十分暴怒,像是要吃人似的,个个都缩着脖子噤若寒蝉,但不知为何,片刻后又静了下来,只有伺候生产的宫人进进出出,血水一盆盆的往外端。
这个夜晚似乎格外漫长,守门的小太监腿都站麻了,可想着皇上就在里头坐着,也不敢换值,只能就那么硬熬,无形的压力盘踞在心间,令人几欲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时辰,或者两个时辰,后半夜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当一阵微弱的婴孩啼哭声响起时,众人都不由得精神一振,齐齐瞪大了双眼——
皇后娘娘终于生出来了?!
这个想法才刚刚冒出心头,里间就又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