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走在前往乾清宫的路上,虽急步而行,然举手投足间,皆显俨然风姿。他还不到五十,正当盛年,相貌堂堂,二十岁曾连中会元状元,典型的江南才子一个。
崇祯六年六月,周延儒曾被迫引疾辞职,此时再进内阁,更身居首辅高位,说实在,他都感觉意外,天威难测,然首辅之位落入手中,也在意料之中。
国势艰危,几任首辅无所作为,陈新甲资历名望不足,望眼海内,首辅之位,舍我其谁?
想到此处,便以周延儒的城府,也觉有些飘飘然。
周延儒重新柄政,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体现,上有皇帝信任,下有东林与阉党等各派政治势力的支持。特别以张溥为代表的东林后劲,更把希望寄托在周延儒身上,忠告之:“公若再相,易前辙,可重得贤声。”
因为诸君支持,周延儒也很注意满足各方需求,己经在运作,将东林党人郑三俊、刘宗周、范景文、倪元璐、李邦华等召回朝堂。
同时,因为阉党诸人在温体仁当政时始终没有抬头,把希望寄托在周延儒身上,在彼复出时,出了很大的力量,周延儒不负众望,同时运作以马士英为凤阳总督,一时中外翕然称贤。
交际花周延儒妙手回春,迅速缓和大明各派内部倾轧,让崇祯帝龙颜大悦,皇帝对他寄予很大希望,甚至贬损帝王之尊而揖拜周延儒,语称:朕以天下听先生。
周延儒担任首辅没多久,己是四海称誉,春风得意,此时他急步而行,一边寻思,圣上急召阁臣,所为何事?
与温体仁一样,周延儒素来善于揣摩与迎合皇帝心思,心念微动间,己经明白皇帝召见之意。
一,定是为锦州之事,此为老生常谈,二,可能便为内地流贼。
流贼何在,多在河南,陕西等处,特别是河南……
河南!
周延儒深思,圣上召见如此之急,看来该地情形不妙。
他心中一凛,脑海中闪过河南巡抚李仙风的身影。
任首辅来,李仙风对他也是大力逢迎的,特别彼还是东林党的一员。
理智上告诉周延儒,若河南之事不妙,自己应该尽早放弃李仙风,与之撇清干系。反正自己初任首辅,便有责任,也是轻微的,不会影响皇上对自己的感观,只是……
在此新任首辅,天下瞩目关口,若就此放弃李仙风,厚望各员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对自己名望养贤大为不利……
心念电转间,他己经打好数套应对之腹案。
在中官引导下,周延儒终于来到乾清宫门,他下意识顿了顿,整了整衣冠,昂然而入。
阁中,崇祯帝正沉着脸来回踱步,此外还有多员阁臣肃立,如兵部尚书陈新甲,吏部尚书李日宣,户部尚书李待问等人,又有阁臣魏藻德、陈演等。
见周延儒到达,各色目光,都向他投来,其中陈新甲愤愤,匹夫,又夺了吾的首辅宝座!
李日宣等面无表情,魏藻德与陈演,则阴沉的神色一闪而过。
魏藻德曾为薛国观门生,因周延儒的心腹吴昌时,在薛国观赐死一事颇起作用,以是魏藻德非常痛恨吴昌,时时寻找替座师报仇的机会,他连周延儒也一起恨上。
而周延儒平素蔑视陈演,陈演大恨之,不过周延儒风头正劲,二人明智选择了暂避锋芒。
众人目光中,周延儒神色镇定,步伐从容,他享受这些目光,众人那种羡慕嫉妒恨神情,也让他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容,这瞬间,那笑容中酝含的讽刺,不屑,高傲,便是最高明的表情专家,也难以解读。
人言高处不胜寒,吾却知,这内中滋味,何等美妙,何等令人沉醉!
这便是权势带来的美妙滋味。
朝向崇祯帝时,周延儒神情瞬间转为惶恐恭敬,他一丝不苟的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