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盐、白醋、红酱等物,极易抢了椿芽的鲜香。是以这道菜看着简单,却甚是考究厨子手艺。
面前这盘“烫春芽”也是与众不同,一根根椿芽枝叶俱全,红中透紫,如同刚刚采下的一般。李师儿一筷入口,舌尖竟是一凉。秀眉登时微蹙,她见这道菜上仍腾起白气,只道还是热的,谁知入口竟是冰凉。她如今身子娇嫩,冬日岂能入口凉物。若是在宫中,就算她不爱责罚下人,御膳房一干人等,一顿板子怕是少不了。
菜在口中,又不好吐出,硬着头皮一口咬下。“咔嚓”一声,本该烫的软绵的椿芽在齿间竟是一声脆响。这椿芽竟真的全是凉的,不但如此,更是脆弱薄饼。一口咬下,如同嚼碎了一小块冰块,整条椿芽已经化在口中,随即一股温和之意升起,包裹在椿芽之中的种种调味,香、咸、甜、酸、层次分明,纷至沓来,如同一股春风涤荡口齿之间。
李师儿深吸口气,竟一连夹了两筷。一旁服侍的宫女也是有些发愣,情不自禁多看了那盘“烫春芽”两眼。皇帝皇后饮食,有一道不成文的规矩,叫“食不过三”,一道菜最多尝上两口,第三口都不行,若是哪一道菜吃的多了,难免遭来一阵口诛笔伐。在史官和谏官看来,皇帝皇后什么东西多吃两口,就是贪图口腹之欲,或是不够隐忍,暴露喜好,叫奸人有机可乘。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实则确是如此,皇帝皇后,一言一行都有人记录在案。皇帝好吃,以致被奸人所害,这在历史上可不乏其人。当然不是说被人在喜欢的菜中下毒,而是君王若管不住自己的胃口,难免欲求不满,容易被奸人所趁。其中最著名的便是齐桓公,因口腹之欲,宠信庖厨易牙,结果最后竟被活活饿死。
李师儿如今并非皇后,自然无人苛责。但李师儿能从微末发迹,靠的就是善解人意,在宫中严于律己,一言一行,都是毫不逾越。今日一盘菜连吃几口,也算少有的非常之举了。
那宫女也是七窍玲珑,默不作声,待两人吃完,上前收拾,轻声道:“想不到此间还有如此高明的厨子,娘娘要不要召来问问?”
李师儿本想回绝,看看桌上几只盘子,却是改了主意,道:“叫来看看也罢,请虚清大师一起。”
过了片刻,就见虚清大师带着一个半头白发的少年走了进来。虚清合十,少年俯身就要参拜,口中道:“在下沈放,见过娘娘。”
李师儿见他跟在虚清大师身后,不知他来路,只是道:“免礼,平身。”心中却是疑惑:“沈放?这名字似是哪里听过,一时却是想不起来。”
沈放就势直起身来,不过算是作了个揖。
李师儿本是随口一言,但沈放根本无意大礼参拜,如何看不出来。她是宽厚之人,倒也不计较,道:“这位是?”
虚清大师道:“娘娘要见这做菜的厨子,此人便是。”
李师儿这倒真有些惊奇,看看沈放,见他面容看着年轻,两鬓却是白发如霜,更添好奇,道:“你是厨子?这几道菜都是出自你手?你是哪年生人?”
沈放道:“在下生于大宋淳熙十三年。”
李师儿更觉意外,上上下下看他两眼,道:“大定二十六年?你如今不过十九岁?为何……?”
沈放知她是好奇自己头发,笑道:“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李师儿微微颔首,道:“还是个读过书的,既然菜都是出自你手。我来问你,这‘煎春卷’为何不见油味?”沈放所说两句,乃是李白诗《将进酒》,哀叹人生苦短,时光易逝之意。她问的是为何白头,沈放此语未免有讨巧之嫌,不过她也无意深究此节。此子年纪轻轻,岂能有如此厨艺,这点倒是更叫她在意。若是冒名顶替,想骗取什么好处,她也不介意跟老和尚开开玩笑。
沈放道:“这个简单,煎时放入桑皮纸,便可吸去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