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一时语塞。
但他很快又讥声笑道:“你光说服我并没有什么用。想必你此时已经感受到了吧?是不是很沉重?”
正如他所言,田籍抱起姬绫那一刻,忽然感觉身上多了一份沉重压力。
不是姬绫重,而是一种作用于心神层面的无形压力。
或者说,担待。
“哈哈哈,还记得你刚刚是如何对待滢妹的,啊?”原主笑声越发肆意,近乎狰狞,“怎么,轮到这个管氏毒妇,就舍不得了?你倒是继续斩断担待啊!”
田籍不为所动:“她是我愿意承受的担待。”
原主似乎早就料到田籍会这样说,笑声一顿,语气森森道:“那他们呢?”
未等田籍多想,手中姬绫不见了,场景再次变换。
废院,墙头,月色幽幽。
竟是秋猎之后,去羊角县之前,他在飞鸿馆废院刚刚找回阿桃,被突然表白的那一幕。
“泥人,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阿桃的目光,温柔而坚定。
……
这之后,场景不停变换,田籍也不得不重新面对过往人生中的每一次重要抉择。
譬如在秋猎乱局,与田猛等紫龙卫故友一同出生入死;
譬如在羊角河上,背着染疫的妫鱼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譬如在高陆山中,跟墨烟彻夜长谈,与南史氏斗智斗勇;
临海、高陆、交陌、大泽、梁国、东夷……
田籍每救下一个人,身上的负担就更重一分。
到最后,随着知北楼从火海中升起,他身上的负担累积到某种极限,彻底无法动弹。
甚至连神魂之中的道心之器风兽真符,也无法感受到了。
仿佛蜕化回凡人的时候。
就在此时,一道淅淅索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随即他身体一僵,而后听到一个粗鄙的声音:“叔姜也是你这种废物可以觊觎的?”
这是……桑弘麻的声音!
田籍心中一凛,立即明白当下处境。
原来是原主被刺杀,自己夺舍重生的那一夜。
以他如今的本事,桑弘麻一个区区秩一戎者,随手就拍死了。
但问题是此时他身上的担待太多,不但寸步难行,连方技都放不出来。
“你看,你虽然贵为大能,但担待太多,到头来,跟我当初又有什么不同?”原主不放过任何嘲讽他的机会。
不过田籍理都不理,心在思绪飞转。
“按理说,越到后面的考验,越是直面我的本心,为何此时却又回到了原主记忆中?”
“莫非是让我决定是否救下原主?”
仿佛听到他内心想法,原主忽而道:“你怎么知道,现在救的是我,不是你自己?现在占据这副身体的,可是你啊!”
见田籍不为所动,他又道:“还是你以为这里是无邪道创造的幻境,所以死了也无所谓?”
“你与南史氏对抗过,应该深知圣人之道的可怕,连篡改局部历史都能做到,更何况是以假乱真?”
“这里毕竟是宗伯府,以我如今身份,他们不敢公然杀人。”田籍驳道。
“他们的确不敢杀‘灵台伯’。”原主嗤声道,“可只要圣人不说,谁知道‘灵台伯’身体里的灵魂换了谁?”
“你当初不就这样取代了我的吗?”
田籍目光微凝,默不作声。
原主见状,讥讽意味更浓:“甚至于说,你在这夜以后,经历过的人生,就一定是你真实的人生吗?”
“说不定,由始至终,你依然待在某个角落里,而你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我记忆中的片段呢?”
“究竟我为你的记忆,还是你为我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