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厂长和书记已经喝了不少酒,眼神都有些迷离了,喝酒特讲气氛,好酒好菜还得有好酒伴,今天这三样全齐活了,两人不知不觉就喝多了,脑子不灵光,舌头也打结了。
“小顾,你啊……年轻气盛,不好……很不好!”
厂长在顾野肩上用力拍了几下,难得地说出了真心话,他在国营厂经营了几十年,别的本事没混上,但和稀泥的本事却炉火纯青了,这也是他能稳坐厂长宝座的主要原因。
今天他喝得高兴,就把这混日子的宝典,传授给顾野了。
书记的舌头也大了,在顾野另一边肩膀拍着,语重心长道:“过刚易折,小顾啊,你这脾气得收敛些!”
大宝小宝已经吃好了,好奇地看着厂长书记,脸上是懵懂,听不懂。
“去寿红彬家做作业吧。”
楚翘拿了一盘子春卷,让大宝小宝去宣红霞家玩,这些混日子的真经,还是别让小孩子听了。
她觉得,厂长和书记的话虽然有道理,但不适合年轻人,年轻的时候不气盛,那还叫年轻人吗?
年轻人就得有锐气,这样才能促使社会进步啊,要不然一个个都活得暮气沉沉的,社会还怎么进步?
顾野嘿嘿笑了笑,提起了另外一件事,“二位领导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你们有没有听到风声,上面要对一批大厂改革,咱们兴达很可能就在其中。”
这一番话,让厂长书记立刻清醒了,眼神不再迷离,神智也清明了,异口同声问道:“改革什么?”
改革开放都说好几年了,可兴达机床厂还是老样子,没啥变化,他们现在就希望太太平平地熬到退休,在这之前,可千万别搞变革了。
顾野却不着急了,慢条斯理地吃着菜,胃口吊得差不多了,这才说道:“我也是听说,咱们兴达的效益一年比一年差,给公家造成很大的负担,这位你们是知道的。”
厂长和书记连连点头,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可这样的厂子也不止兴达一家,其他厂更严重呢。
顾野又说道:“沪城有不少厂子现在很艰难,每年公家要支付一大笔工资,负担很重啊,长此以往下去,公家是吃不消的,所以改革势在必行,咱们兴达是行业龙头,很可能要头一个开刀。”
“上面想怎么个改法?小顾你快说,别吊胃口了!”
厂长书记齐齐追问,脑门上都是汗,他们其实也听到了一些隐约的风声,但这些风都刮好几年了,到现在都没落实,他们也就不着急了。
可现在顾野这么一说,他们哪还淡定得起来,作为和稀泥混日子的高手,他们最怕的就是改革,年纪大了,接受不了新事物喽。
楚翘低着头静静吃菜,心里都要笑死了,顾野这家伙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越来越高了,机床厂改革至少还得五六年,早着呢。
顾野给二位领导倒了酒,“别急,这事说来话长,咱们边吃边说。”
厂长和书记随意地碰了下杯,又催他说,他们现在就想知道上面的想法,也好早点想对策,至少得让他们混到退休吧!
“改革的名单还没订下来,但我一个发小是商务部的,他说上面订的标准,是谁家亏损最严重,就第一个下刀,我兄弟说了,亏损严重说明管理不到位,厂长和书记必须撤了,还要吃排头,多的我兄弟没说,说是机密,不让我打听。”
顾野半真半假地说,他确实有个发小在商务部,也确实收到了改革的消息,但机床厂并没在其中,这次主要是轻纺厂改革。
不过这不妨碍他拿鸡毛当令箭,吓吓这两个老官僚。
厂长和书记吓得不停擦冷汗,看来上面真的要下狠心了,完蛋了,他们机床厂绝对逃不掉。
“小顾,你再费心打听打听,你也希望机床厂好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