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顾雷浑身无力地垂着手,正呆呆游荡在空旷无人的黑暗街头。
他脸色极其苍白,极其虚弱,也极其痛苦。
他想起来了。
他终于想起来了。
岂止是一岁到两岁间的记忆呀!
他有记忆的时间比普通龙人还早,他一出生就拥有较强的记忆能力!
别说是杰尔夫那罕见的笨手笨脚、手足无措的木讷模样。
就连那个女人,连那个其实不能说特别漂亮,性格还特别倔、有点臭的母亲,连她对自己特别温柔、特别爱护、也特别愧疚的模样,他本也该记得一清二楚。
那本该是特别温暖、也特别弥足珍贵的重要记忆。
但由于里面不可避免地掺进了,太多太多,那时才出生不久的他无法理解的、更无法承受的诽谤、屈辱、痛苦,以及好像流不尽的、母亲的泪水。
他这才不得不把那段不堪忍受的痛苦和幸福回忆,彻底封印起来!
直到今天,直到他今天再度回到这个曾孕育出他的地方,直到走过一个个曾和母亲一起走过的,充满温暖快乐和钻心之痛的地方,封印才被强力的刺激暴力破除。
此刻,一大段又一大段的回忆正像完全冲垮堤坝的滔滔洪水般,从顾雷脑海深处疯狂涌出,搅乱他那异常冰冷平静却也异常狂暴黑暗的灵魂之底。
而在记忆的滚滚黑暗乱流中,那个绝不该被遗忘、却已被顾雷既无意又刻意地遗忘了整整15年的温柔人影,终于再次款款走出,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栩栩如生地对他说出一句令他不禁热泪盈眶的话来:
“孩子,你长大了呀!”
是啊,他会毫无条件地信任杰尔夫关于母亲的描述,正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完全清楚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有多么伟大和无私。
但是,伴随着终于能和母亲重逢般的极度喜悦、极度愧疚、极度依恋和极度的爱一起出现的,还有那时一同被封印进来的,极度的无奈、极度的愤怒,以及,极度的憎恨和杀意。
这些至暗的情绪也正疯狂涌出,转眼就漩涡般霸道地挤满他的整个心房。
顾雷马上痛苦到无力,偏偏那都无力到无法抬起的头部,却又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痛彻心扉却仇恨无比的沙哑嘶吼:
“杀——”
那恍若恶鬼修罗般的恐怖声音,连下水道里的老鼠听了都心胆俱裂,皆正夺命狂奔,本能要远离那比下水道里的病菌毒液更恐怖的深沉黑暗。
顾雷垂下的双手像兽爪一样张开弯曲,长长的指甲像墨一样漆黑,正青筋暴起。
那是在他初出生时就被铭刻进灵魂深处的,最单纯亦最无法稀释的宿命之暗,原初之暗。
他本就是被灭世意志选中的混沌与黑暗之子,一个特别的黑暗节点!
“杨威,我要把你弟弟的骨头塞进你的嘴巴、塞进你的肚子,再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即使现在他已成长成熟,可当他再度翻开那段阴暗无比、痛苦不堪的回忆时,他依旧无法释怀,他内心的怒意杀意、黑暗和混沌,反愈发漆黑稠粘。
他不禁在心底再次质问自己,也是再次质问世界:
一个单亲妈妈和一个才出生的婴儿,他们只是想简单的活下去,他们有什么错?包容他们有那么难吗?
然后,他马上就知道:
显而易见,不见得吧!
尽管从回忆中看,他刚出生那阵子卡缪拉共和国依旧很艰难,物资很匮乏、物价也很高,可不止是共和国政府,就连吴家和其他非政府公益组织,也都在努力地救济有需要的他们,救济当初像他那样贫困的儿童。
加上母亲原就那么要强、那么优秀,不管怎么说,母亲和自己都不该过得那么艰辛。
那为什么?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