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闯营军帐里,抢自寺庙的大烛火苗摇曳。
刘承宗和高迎祥二人,在一面腐坏一角的小炕桌左右对坐,桌上放了几本书,旁边小土灶温了一壶茶。
茶壶极美,蓝色带海纹,是山西南部窑厂出的法华釉花陶器。
高迎祥扯了白发巾,披头散发凑着烛火,拿一册书仔细翻阅。
刘承宗则端瓷杯缓缓饮茶。
片刻之后,高迎祥问道:“狮子,这狮子湾,真能开垦出来?我不曾务农,却知道开垦田土绝非易事。”
“对,很难。”
刘承宗放下茶碗点头道:“尤其狮子湾多年无人料理,遍地蓬草酸刺,土地坎坷不平,闯营这些人,能干活的算五千,到入冬能把我营部北边两个小山峁开出来就不错。”
高迎祥皱起眉头:“那山峁才多少地,有两千亩?”
“哪儿有那么多,西山峁九百亩,有五百七十亩能用;东山峁一千二百亩,有九百九十亩能用。”
刘承宗说罢,抬手在炕桌划了道线:“能开出一千五百亩就不错。”
高迎祥瞪眼道:“我这么多人,难道还干不了这点事?”
“那山峁跟北边大山连着,你放火,就把山也烧了;山上缺少灌溉,土地硬得像石头,荒草要全部拔掉,留着烧成草木灰;每一寸土地都要用撅头打碎。”
“峁上的树也要连根刨掉,干完这些还要一肩一肩挑土,把土地整平。”
刘承宗说着,摊手道:“为啥没人愿意开荒,这是浩大且漫长的工作,最重要的是手头还要有粮。”
“正因如此,如今陕北就别指望饥民百姓能把荒地开了,不可能,只有像高师傅这样的人,既有粮又有人,再画几年时间,才能把地开了。”
可拉倒吧,高迎祥听他说完都不想开荒了。
他探手说:“所以,这地方明年有一千五百亩地,后年有三千亩地,到后头一年开出一千亩,十年之后一万亩地,收个六千石粮,养活个两千人?”
这明显是投入回报不成正比啊!
“不不不,不是这么算的。”
刘承宗摆手道:“高师傅你这么算有两个问题,首先修渠之后开垦速度会快很多,其次这的地不能都种粮食,有的地方盐碱厉害,能种棉花。”
他说着抬手在桌上找书,翻开了一页页看,然后指着对高迎祥道:“高师傅你看,这是我弟承运进山多次,找到的山中物产,非常丰富。”
“这山里有各种野菜、野果,尤其以松、桦、野杏、酸刺居多,还有不少药材,山里有野鸡、野猪,河里还有鱼。”
“河谷里能开垦的土地粗略估计有个十七八万亩,只要水利做好,那边的地松软,明年起开垦就容易许多了。”
“尽管不是所有田地都能种粮,但能种棉花、果树、菜、牧草、棉麻,方便养牛、猪、羊、鸡,这是个可以安家落户的地方。”
刘承宗说着又翻了翻书,指着道:“纸坊、油坊、牧场、兵衣、军器,假以时日都能造。”
“何况!”
刘承宗抬手在桌上轻敲:“高师傅不是把永和县霍家堡那玉米地收了么,收了多少?”
提到那片玉米地,高迎祥提起了兴致,道:“我听手下说,这个东西确实收的不少,一亩地能有一百六十多斤。”
“对,而且它耐旱,这边开垦出来,比如有一万亩地,五千亩种粮,那么就可以从中选五百亩种玉米。”
“还有红薯和土豆,我也不知道哪儿有,反正如果遇见了,就问问会种的这个人,看看需要什么样的土地,也从种粮地里各选一成种上。”
说到这,刘承宗又叮嘱道:“千万,千万别因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