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司马白,张浑的焦虑早已盖过石韬了。
帅纛下忽然传来阵阵私语,夹着怒气带着不平,张浑瞥了一眼,终究没有发作去弹压。
也不怨下面的教军发牢骚,就连张浑自己也是一肚子窝火。
战场上,赵军不止一次的冲撞教兵友军,司马白的铠马甲骑打不着,误伤友军却好不手软。
从最初的摩擦碰撞,越现在发变本加厉。
宣阳门前的空地已经满足不了骑军激战,乌压压的战团不时左右牵移,已然波及到了攻城教军。教军甚至来不及躲闪,就被赵军铁蹄从军阵上践踏而过,屡屡犁出道道血槽,隔着雨幕,都能看见教兵血肉横飞。
看的张浑心头直滴血!
“司马白麾下唱的这首曲儿叫什么名字?”石韬忽然问道。
张浑回道:“据臣所知,原是乡间流传,被司马白改动了一些,军中常唱,厌军都称其为厌歌。”
“呜呜咽咽的,让人听的心烦意乱,真想把耳朵堵死!”石韬冷不丁又发了一句牢骚。
说者似乎无意,但听者有心,张浑猛然想起一个典故,不禁狠狠打了个寒颤。
当年楚汉争霸,汉军把楚军围于垓下,一夜楚歌,唱崩了项羽西楚精锐!
现在,听着这首厌军战歌,原本晋民的教军,又作何感想呢?
毕竟叛乱才区区俩月,毕竟这是在攻打京师灭亡晋祚啊!
好巧不巧,偏偏战场上又受到这种窝囊气...
赵军势大,打顺风仗,尚能威慑教军心思,倘若战局有变,这些抓来的壮丁,不是没有阵前倒戈的可能啊!
是极有可能!
张浑脑子里有些乱,心里隐约有了恐惧,一时间竟胡思乱想起来:
若是被司马白一首厌歌唱崩二十万教军,他张浑怕是也能跟着流名千古了!
教军左前锋孙步之此刻焦惧相加,心思恍惚不逊张浑。
早在教兵进军建康的途中,他就已经被朝廷谍枢策反,早做好了一旦开战便反戈勤王的准备。不料战事一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石头城守军就丢盔弃甲逃回了建康城,接着战事就发展到了眼前地步,赵军军威之盛,足以一朝灭晋,他哪还敢轻举妄动?
现在带着麾下两万人做为攻打建康篱墙的主力,他很清楚这是张浑的对自己的试探,心中纵是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硬头皮顶上去,万幸天气恶劣,让他好歹有个借口敷衍攻城。
眼看武昌郡王在宣阳门前孤军鏖战,孙步之心中天人交战,该否立时反戈策应。奈何赵军实在势大,武昌郡王取胜机会极其渺茫,现在反戈,等同于白白葬送自己和麾下两万同乡的身家性命!
踌躇之际,厌歌铿锵传来,一句一音悲凉决绝,孙步之心头犹如斧凿刀刻一般:
朝廷不仁,百官无义,固然要依仗神仙教义匡正,但天师教义是让家园化作焦土吗?
百姓都沦为猪狗奴隶了,还何谈教治盛世?
自己究竟是在为神祗而战,还是给羯狗助纣为虐?
自问之际却又不禁自嘲,自己遑论大义,其实不过贪生怕死押注荣华罢了!
“将军,赵军这是没拿咱当友军待啊!”
骑战又一次波及攻城教军方阵,赵军践踏一番,照旧扬长而去,甚至连啐带骂,呵斥教军好狗别挡道。
教军阵地一片狼藉,不乏有人直接被马蹄踏成肉泥,连躯体都凑不全。
孙步之眼中冒火,心中恨的能把牙齿咬碎:“友军?羯狗根本不把咱们当人看!”
军中哀泣声更是此起彼伏。
“咱干的这叫什么事,窝囊到底了。”
“这般死了,没脸见祖宗!”
“活着也没脸见祖宗!”
攻城教军正自抱怨连天,可那里赵军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