噜咕噜奏鸣起来。
自从她落入杨吉手中,时时紧张,刻刻盘算,提头悬心,何曾吃过一顿舒坦的饭菜。后来大战结束又得知华弟之事,叫她食不甘味,已是近十日未有过如此好的胃口了。
趁着穆王未回,她将每样菜都尝了些许,确定无事。这才放下了筷子。
腹中虽小得慰藉,反更难耐。忍不住伸头出船舱看穆王他们还在寒暄,只得咽了咽口水,在桌旁徘徊。
连兰小忠都看不下去了,“你什么时候在意过这种礼节了,饿了就吃吧。难得你有胃口。”
晏诗又吞了口唾沫,“不行!”
“我现在是人人敬仰的侠客了,怎么能还像当初那副乡野村妇的样子。”
兰小忠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最后还是留下的亲卫默不作声跑下楼去,偷偷禀告了船上情况,穆王这才憋着笑,同当地官员告辞。
人还没上来,便听得他话里透出的笑意,“让你下去走走你不去。我想着这小镇确实不大。等明日到了灵州,再带你进城散心,不想你胃口突然就好了。可见还是我的面子没有乡民的大。”
晏诗闻声,迫不及待坐上椅子,抄起筷子,嘴里仍道,“那是自然。”
“你难道没听过‘民为贵,君为轻’么?”说罢一筷子煎得焦黄的鱼肉便进了嘴,满意霎时间要从弯月似的眉眼间透出来。
“民贵,君轻?”
穆王刚要入座的身姿不妨一顿,细细咂摸。
“好像有点意思。”
屁股刚挨道凳子上,手才握上筷柄便又再次顿住。
“有理,确是如此。”
他缓缓握好筷子,竟半晌伸不出去。
“简直太对了,这才是治国之根本!”他突然惊奇叫出声来,半口没吃,却觉得已满口佳肴,“这又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晏诗已经见怪不怪了,圣贤毕生精华,惊奇何人也不过分。他能赏识,确是有此眼光格局的。她未看错人。
想着抬眼看了看他,继续胡诌,“不是,做梦梦到的。”
穆王也习惯了她的惊人之举,惊世之语,不再追问,兀自道,“说得好,说得好哇!”
“我要做便是做这样的君!”
嬴舒城将筷子一拍,只觉得豪气干云,半分也不饿。
“你说的,可别变成宇文家这副模样。不然,我拿筷子敲爆你的头。”晏诗满嘴鼓鼓,还抽空威胁道。
穆王兴致高昂,立即应口,“好啊,不用你敲,我自己敲!”
“好了,君上,用膳吧。”
穆王却霍然起身,“不吃了,我去看看那些降卒!”
说罢起身,噔噔噔便下去。
晏诗才吞了块排骨,嘟囔道,“不是这几日都在他们船上么?”
兰小忠边吃边道,“毕竟七万降卒呢,比你们自己人还多两万,他多去了解了解,加深关系,收拢人心,也不为多。”
晏诗乜了他一眼,“你倒是懂得多。”
兰小忠丢了个长辈看后辈的眼神,“我毕竟比你长了一倍,就算待在月神山里,吃过的盐也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这道理我难道不知道?”
“就像当初龙天齐刚当上族长之时,家家户户都分到了好处,不是一个道理?”
“……”晏诗不说话了,兀自招呼船上留下的侍卫和军卒,叫大家一块来吃。
几番强制命令过后,就差将剑架在他们脖子上了,终于有人被晏诗说动,入了座。
“以后王爷不在,又无外人,不用拘礼。乱世粮食难得,不可浪费。”晏诗不满的下令。
“是。”数人齐刷刷的回答,再齐刷刷的动筷。
一时间,这桌山野小镇奉上的贡席,愣是给他们吃出了风卷残云的雄伟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