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特遇见亚瑟时,亚瑟正从一处将要废弃的监狱被运往另一处。镣铐与锁链困住他的躯体,眼罩与长发遮住他的感官。
颠簸的囚车在布满碎石的路上不断颠簸,亚瑟也随着囚车一起不断起伏。但直到迷雾岛人击溃帝国部队,将囚车的牢笼打开,亚瑟都没有丝毫的波动。
起源故事的最后,哈姆雷特摘下亚瑟的眼罩。
亚瑟说,我叫亚瑟·德沃夫,消失于历史的北方诸岛的王。
哈姆雷特知道德沃夫群岛,那是同样湮灭于历史的,矮人的故乡。
下船的时候,流放岛正蒙蒙地飘着细雨,这座岛屿总是这样,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也许六个小时下雨,六个小时天晴,六个小时灾厄突如其来,最后的六个小时又伸手不见五指。
“还好我们从海眼走的时候,衣服已经湿了。”哈姆雷特笑起来。
这倒也不是一句屁话。倘若现在是大晴天,三人在阳光里走两步,湿衣服里的盐分就会板结,反倒不如现在,雨雾里虽然阴冷湿漉,衣服绷在皮肤上倒也还好。
哈姆雷特在靠近海边的地方找到一处破败的镇子,镇子里没有人烟,但残垣断壁中终归有完好的建筑,三人组因此可以在破屋里歇一歇脚。
篝火烧起来后,身上潮湿的衣服有了烘干的去处。这时亚瑟又从废墟里整理出一片足够休憩的空处。石块与木板铺在地上,便是一张硬床。
“在这里休息到衣服烘干吧。”哈姆雷特将衣服脱下,拧出一滩厚重的脏水。
醒来的时候衣服晾在火堆的旁边,三件衣服各自戳在一根破裂的长木棍上。也不知那木棍是谁找到的,如果这时候有风,三件衣服就能变成三面招展的旗。
亚瑟倚靠在废墟的角落,远离火堆,但离房间唯一的入口更近;潘安蜷缩在火堆的旁边,倘若他的头发再往前一些,焦黄的头发便会燃起来。
哈姆雷特醒来的时候,亚瑟与潘安都在熟睡,但他只是轻微地往旁边挪了挪身体,亚瑟与潘安便都不约而同地睁开眼来。
“再休息一会儿吧。”哈姆雷特说,“衣服没干,雨也还要下上好一会儿。”
“你看起来并不着急,但在海上时,你却全程紧绷着。”亚瑟说。
“这不是一件着急的事儿。”哈姆雷特打了个哈欠,又躺下,“比起急迫,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更需要沉稳。”
“睡觉让人沉稳。”哈姆雷特又说。
这之后不到半分钟,迷雾岛的大当家便又沉沉地睡去。
“他太累了。”潘安抱着膝盖,坐在火堆前。升腾的火星带起热浪,拓进潘安的眼睛。
“他至少有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这个时间可能还要再往前,甚至到拿到信封之前。”亚瑟叹了口气,肩膀随着叹气慢慢塌下来。
“我也很累。”潘安把头埋进膝盖里,于是升腾的热浪便映照着他的头发和脑袋。
宿营地又安静下来。
雨停的时间比想象中来得要晚。当雾气散开,流放岛全貌重新展现在哈姆雷特面前时,哈姆雷特一行人已经在蒙蒙的雾气里走了好一阵子了。
阳光从东北的海崖上一点一点地朝着西南移动,倘若一切顺利,它会在中午的时候悬挂在天空正中偏东的位置,那之后的六个小时里落进西南偏北的森林。
哈姆雷特一行人在烂泥地里慢慢地向前走,靴子踩在粘稠的泥水里,盖下深浅不一的印章。他们从废弃小镇向着西方走,哈姆雷特走在最前头,亚瑟与潘安走在后头。
我们现在去哪里?潘安说。
倒悬塔。亚瑟说。
但信上说有十个人。潘安说。
不,不需要,就我们。亚瑟说。
哈姆雷特也是这么想的。亚瑟补充。
我没有这样说。哈姆雷特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