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宫中失火,杨广在西隔城冻了一宿后,便一直浑浑噩噩,难有清醒。
太医们只说这是心火难去,却又不敢开药效太猛的方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把眼前这病恹恹的皇帝给送走喽,只敢以补药维持。
结果本来只是风寒,随着时间越拖越久,却成重症之势。
宫中人心惶惶,朝臣私下串联,以求后路。来护儿干脆把家都搬到了应天门上,亲自坐镇宫城。
但就在二月十八这天,皇帝却突然醒了。精神大好,甚至还开了个短暂的小朝会。
并不是回光返照,而是因为一个人。
王世充到了。
很奇怪,大隋的老一代将领诸如来护儿、屈突通、樊子盖等还未尽去。无论是战功还是资历,都甩王世充好几条街。可偏偏在皇帝的心里,这些人加起来都没一个小王来的踏实。
大抵还是因为后者更年轻,更具精力。又或者,杨广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却不自知。
谦恭、守礼、忠君、仁义、勇猛……王世充总是能在上位者的面前恰到好处的表现出对方想看到的一面,恰如杨广当年还是晋王之时。
如果老杨能反应过这茬来,准会马上叫人杀了他。
这样的人有多危险,他自己最清楚不过。
可惜人最难认清的便是自己,皇帝也不例外。比如眼下,还有些咳嗽的杨广看着御案前痛哭流涕的憔悴汉子,越看越是顺眼。
“臣闻听陛下受惊,夜不能寐,只恨不能守在陛下御前!臣,护驾来迟,臣死罪啊!”王世充跪在案前,额头把地面砸得“咚咚”做响。
夜不能寐当然是扯,但自打收到消息那天就再没洗过脸倒是真的。
眼下这位在大河上连吹了五天西北风的汉子,红着双眼,眼泪哗哗的流,鼻涕和口水全喷地上,看得一旁的小内侍眼角直抽搐。
杨广倒是很感动,不顾病体,亲自上前搀他起来。
“真是辛苦爱卿了!危难之际,只有爱卿千里勤王,朕心甚慰……”说到动情,皇帝陛下的眼眶竟也红了起来。
“陛下安好,便是大隋之幸,臣之幸!”
王世充握着皇帝的手,也不知道有没有把鼻涕擦到龙袍上。但随即便换了语气,咬牙切齿道“臣这便率军去虎牢,便是喋血城头? 也要将那乱臣贼子擒下,交由陛下发落!”
这便是他的聪明之处了? 当面从不越权,更不乱吹牛逼。
这话若是换成来护儿或是樊子盖来说? 恐怕张嘴便是“臣去剁了裴仁基的狗头”或是“杀了他全家”之类。
但裴仁基是正三品光禄大夫? 能处置他的只有皇帝。且献俘御前,更能体现皇帝权威。
果然,听到他这话,杨广更是感动不已,拉着他的手连连摇摆。
“卿之肝胆忠心? 朕亦知晓!”
小内侍已然快站不住了,正想着是不是找角落跪下跟着一起抹眼泪比较好。便在这时? 殿外脚步声起? 翊卫引着裴矩等人到了。
“陛下!臣有罪? 请陛下将臣罢免收押,以安人心!”
裴矩和裴蕴一进门就跪了? 额头触地。那节奏和声音? 比刚才的王世充还言词恳切,把君臣两人都看愣了。
闹哪样?
杨广寻思着,这两人也一把年纪了? 应该不至于学别人拍马屁。所以……这是犯了事儿?
难不成前阵子那火是这俩老货放的?
便在这时? 就听裴矩高喊道“那裴仁基倒行逆施? 人神共愤!其罪当诛!臣与此贼添为同族,罪责难逃,请陛下发落!”
一旁的裴蕴大抵觉得自己是无辜的,虽也跟着喊,但语气却不太情愿。
没办法,谁让他姓裴呢。
一同前来的虞世基、来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