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一阵心悸。
特别高千军,别看混不吝,喜欢胡言乱语,但出身世家,深知强大势力争锋,明斗少不了,暗战也是必须。
易释立是寂照天人的徒儿,此事干系之大,决计牵涉到了天下第一宗与当世第一佛寺的私下之斗。
寻思间,石万春抖抖漱漱地传音过来。
“不会被灭口吧?”
高千军滞然。
肚内暗骂,你特么胡说个鬼?万一老和尚原本没这意思,你在这里瞎说八道,却提醒了人家。
老子岂不死得冤枉?
心里尽管把石万春骂的狗血淋头。明面上话也不敢讲。只用眼色示意,要其莫要胡言乱语。
天人之道,近乎融道、驭道。
别以为神魂传音便可避开老和尚。兼且佛门有天耳通,比寻常天人更加敏感。
“师傅……”易释立再次喊道。头抬起,双目湿湿。
高千军等人无不蹙额揣揣。早知这一幕,瞧见佛光一刻,便该远遁。
此刻险之又险了。
寂照圣僧神色庄肃。双手合十,嘴唇嗫嚅,也不知念些什么。
多半心情也极复杂。
又是一会。
寂照圣僧终于说话了“无非,你……意欲回归山门了?”
易释立微有哽咽“徒儿下山加入魔门,屈指一算,迄今已八十三年……
盛宴欢歌,叱咤风云,午夜梦回常思缁衣着身,心静神宁。
夜阑窗外,烛影如豆,终不及菩提树下一缕香……”
“痴儿……”
寂照圣僧眉头沉凝,枯朽的脸部轻轻抖动。
有回忆,有低落,也有一丝欣慰。
易释立是他数百年生涯中所收的唯一弟子。
无量禅寺的无相、无尘、无色三位名震当世的神僧,却是他的师侄。
八十三年了。
尤记得,易释立三岁入寺,四岁赐法号无非。
又四年,瘦弱的无非,被师兄选中,送往雪原魔师宫……
七十年前,第一次听到无非的消息,是他成为真魔道众多嗣帝之一。
十年后再逢,无非已是真魔道新任帝君。之后,彻底开启了江湖夜雨,鏖战天下的血腥岁月。
六十年里,无非名气越来越响。一跃成为仅次太上观主持青阳道君的第二人。
须知人心比鬼神更可怕。
遑论魔脉之中,人面兽心,十恶不赦之辈,比比皆是。
无非能成一代巨擘,其间付出,必然机关算尽,苦心煞费。
几番生死,劫难重重,无须忌言。
倘若今日回归山门,前情往苦岂不尽数白白遭受。
念及此,沉吟须臾道“弹剑长歌,斜阳酩酊,红尘滚滚亦能修心悟禅。何等洒脱不羁?”
易释立复又叩首,甚是慷慨道“徒儿以为踏云驰疆不如佛前一跪,铁马金戈反误今生。
千灯明灭,徒儿将血化墨,绘心中古刹。旧事固逝,心却有痕,只愿风流疏散,常伴古佛青灯。”
……
此时此刻,众人尽皆屏息凝神。一代魔君居然出自佛门,委实教人惊骇欲绝。
唯独石万春凑到高千军跟前,咬着耳朵“这是豁了出去非要当和尚?”
他也知寂照天人面前,传音纯属枉费。
高千军怒目而视。
这家伙真烦!以前怎么没发现?
易释立若继续待在魔脉,为保秘密,寂照天人会不会采用过激手段,尚属未知。
这么性命攸关阶段,你不好好聆听,却特么啰里啰嗦。
真真不当人子。
不予理会。
石万春甚感没趣,索然无味地退了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