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逸兄!”虞世南在原地拱手道“你们多保重!若有何需要,尽管来找我!”
此时欧阳询已经策马而去,我跟在后面,转头透过那风沙看着虞世南还呆立在原地,无精打采,似乎也是心力交瘁之貌。
又折腾了多日,我们一众人终于到了江都。
圣上在那行宫之内声色犬马,夜夜笙歌,竟也是丝毫不再问朝政,我们百官都滞留在江都城内,又不敢擅自走动,憋屈不已。
我们住在行宫边搭建的矮小宫房之中,成年之后我还是第一次又与欧阳询住在了一个房间内。
想想还真是时光如梭,上一次我们这样面对面坐着,还是我俩十几岁的时候,这一晃,竟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俩少年变成了俩个老头。
只是他是个干枯的老头,我是一个肉滚滚的老头。
我记得那个时候已经接近寒冬,若没有虞世南送来的几件上乘的衣服,我与我那兄弟还真不知道在这窄仄的员工宿舍里如何过冬才好。
这一日我终于忍不住抱怨道“停在此处多憋屈,不如赶紧迁都丹阳干净!”
我兄弟依然像儿时一样安静地盘坐在榻上看书,他听我如此说,抬起头来道“这世道皆是‘大一统’,若想着划江而治,则故步自封,逆天而行,死路一条。”
“为何回我们老家是死路啊?”我问道“起码我俩能有我家祖宅住啊!”
“信逸,你为官怎可只想着自己舒适方便,仕者,应心怀天下才是。”他看着我,语气严肃。
我只得不再说话,心里直翻白眼,你真高洁,高洁得如冰山上的雪莲。
“况且,此丹阳迁都一事,恐怕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欧阳询接着道“此次南下之将士基本都是北方人士,又有谁愿意到江南去呢?这虞世基的馊主意也只能唬一唬那圣上罢了,你别惦记这个事情了,迁不了的。”
我从来不觉得在太常寺里写了一辈子字的欧阳询有什么政治敏感性,他和虞世南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但是后来我渐渐感觉,我这个兄弟他擅文通史,还曾经是血腥政治斗争的幸存者,对于政治是有自己的理解与判断的。不懂政治的只有我这个小扑街罢了。
很快,我就听说有皇帝禁卫军是关中人士的,不愿意迁都南方而叛逃,被抓回来都在那行宫前面斩首示众了。
江都不像是原来的首都地方大,这官员每日出入便从那行宫前经过,那几日我只觉得血腥冲天,尸体几乎堆积如山,根本不敢细看。
我这没啥用的富n代是第一次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只觉得远远站在行宫二层楼台上的那个背着手,戴着皇冠的模糊影子,一定是疯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