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改悔吧。”灵异客发出低沉的电子音,“从残酷的吃人机器里脱离出来吧。加入我们的道路,加入我们的事业,我们分享全部的热情与光明给你。”
“我有职责在身。”
“你的职责,是保护饕餮的食人者,你自诩为秩序的卫士,却有意无意地忽略食人者对你、对民众的压榨,你是个奴才,是地主家咬人的狗,你说你有职责在身,难道你这一辈子是为了职责而活的吗?你一定需要某个强权在你头顶上压着才肯安心吗?就这样你忽略人民的悲鸣,你对无辜者挥起屠刀,因为你自以为身处强权里,无能为力,便能把自己的罪恶通通归咎强权本身。你自己就是随波逐流身不由己的杀人犯了是不是?你这没骨气的东西!”
“你别在这儿假惺惺,鼓山发生的一切,不都是你引起的吗!”重岩的扬声器里传出如轮船汽笛一样厚重的鸣叫,大地上残余的积水震颤着,万千涟漪自他脚下扩散,又在大门处遭遇沉默的义体集群的阻隔。
“怎么,狗离开了主子就觉得不好受了?怀念过去的锦衣玉食,怀念体制,怀念公司,你到底是在怀念什么?你就是在想着高高在上的感觉,你就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怎么,你觉得这些是你应得的?”
重岩从塔盾里抽出高周波长刀,指向与他对垒的虚空义体战团,“我这一辈子,家里的一针一线,身上的一分一厘,全靠自己辛苦打拼得来。我知道你们这种人,自己没有能力过上好的生活,就把过错都赖给社会,你们是彻头彻尾的蛀虫。我问你,凭什么你会觉得我应该改悔?”
“奴才就是奴才,总把主子打在身上的棍棒当作应该,却对扶他起来的人拳脚相向。既然好话好说没法劝你回头,只有把你打醒。”
重岩略略俯身,拉开架势,他早先与这人交过手,当然是被他奇诡的异能给击败了,此时他已知自己必败无疑,心里悲愤之余,亦生出舍身成仁的豪情。他也知晓,没了这具超量级义体,相当于在如今的鼓山失去所有话语权,他将成为普罗大众中平平无奇的一员。
愈是惧怕失去,其实他心里愈发明白自己对社会的认知是何等模样。
于是他缄默不语。
灵异客独自上前,他每前进一步,重岩便后退一步。
直到他们两具机体都站在一片开阔的场地。
其余的义体在周围空地排列开,是安静的观众。
重岩仰头望天,黑岛的飞艇在阴翳的云层下方悬浮,像是海里倦眠的大鲸。
银白的日轮光辉永远灿烂,黑紫色的苍穹如含蓄的夜的梦境。
重岩见过许多风景,有些是真实的,有些是电脑模拟的。人类的想象力往往可以创造比现实精彩一万倍的瑰丽场域,但唯有现实的奇观能叫人感到窒息的沉溺。他从未在现实里见过这样的擂台。这样的奇特时空背景和社会事件,都成了史诗之战的铺垫。
他心想,在这样宏大的气象下,这样一场义体搏击,或许也是英雄垂暮的宿命悲歌。
灵异客不知晓自己的对手是何感想,他心情放松。
而重岩的气魄随着心中的决意正不断攀升。
他忽地朝灵异客冲来,毫无预兆,就像是被引力拉扯的陨石,几乎是笔直朝灵异客坠去,一手举盾,又将长刀藏匿在盾后,当他踏步,迸溅的水花在他背后盛开,日光下,如宏大而洁白的雪峰。
灵异客略略蹲伏。
半秒。
重岩袭击,他挥盾下砸,门板一样宽大的盾牌,以极轻快的速度行动,打出的风啸像是炮弹划过天空。
灵异客仿佛就这样被风吹起,没有重量地朝后飘飞。
盾牌后的长刀亮起,看到刀的时候,裂帛声就已经响起,高周波刀刃切断大气阻隔,直直朝灵异客打来。
倒不像是挥刀,倒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