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坊,但看歌舞却是不收钱的,指望的是卖些酒菜果品,或偶然的一些赏钱来维持生计。断楼见这里也无客人,便道“我三人一时兴起要听曲,倒是麻烦几位姑娘了。”那调琴的姑娘笑说“妈妈交代过了,几位不是俗客,莫说是三个人,就是只有一个人,也要好好演奏。再说,而今我们这得月阁生意冷淡,几位不来,我们也是演给白地,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请三位就坐吧。”
这姑娘说得倒是。苏杭之处人杰地灵,原本多有不得志的文人在此聚集,他们愤世嫉俗又风流文雅,多和这些艺女来往。现如今,杭州成了临安府,灌进来一大批达官贵胄,其中多有粗俗不堪之辈。那些风月场所渐渐兴旺,似得月阁这样的歌舞坊反倒衰败了。
姑娘们调好琴,问道“不知三位想听什么?”完颜翎问道“羊前辈想听什么?”羊裘笑道“姑娘又来羞臊老丐了,这等玩意儿我哪里懂得,随便,随便!都不过是癞蛤蟆见天鹅,不会鼓掌,只会聒噪!”断楼也是一笑,坐下身道“那就听羊前辈的,姑娘们随意吧。”
唱歌的姑娘微笑颔首,长袖一笼起势。后面的三位姑娘会意,一抚素手,两含香腮,短暂沉默之后,忽然三声齐鸣,如一道冷风带着细雨倏然而出,这夏日的阁楼中竟弥漫出一阵寒意。三人都是一凛,屏息凝神,静心聆听。
箫、琴、笙三样乐器,音色大为不同,原本难以合奏,但在这三位姑娘的手里,却是浑然天成。只听一音呜呜然如秋风萧瑟,一音铮铮如雨敲朱瓦,一音泠然清越,如缥缈夜空中的月华流泄。那白裙姑娘一边起舞,一边唱道“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歌声更是说不出的婉转动人,让人如梦似幻,沉醉其中。
完颜翎自幼喜好音律,听得这红颜憔悴、韶光流逝之音,几乎忍不住要落泪。便是羊裘这等对音律半窍不通之人,也失神而望,如痴如醉。
一曲唱罢,完颜翎过了许久才恍惚过来,拍手赞道“周大统领果然不诓人,确实是天籁之音,相比之下,以往听的便都是真是癞蛤蟆聒噪了。”那白裙姑娘谢过,看着断楼道“看这位公子的样子,可是有哪里不好吗?还请指教。”
断楼一怔,摆摆手道“只是在下耳浊,总感觉相比那箫声和琴声,芦笙之音略有不足。”这曲中芦笙的声音虽然不多,但却是全曲的点睛之音,加之断楼修炼浣风紫皇功,双耳通明远胜常人,因此听出些异样。
那吹笙的姑娘并不生气,反而一躬身道“客官果然好品鉴,诚然如此。数十年前,这得月阁原本是有三位乐师,分擅箫、琴、笙,只是后来,那琴师和笙师都走了。琴师还偶尔回来指点一些,笙师却不再回来过了。因此只有我这芦笙未得真传,让公子见笑了。”
断楼听得如此妙音,居然美中不足,大起失落之意,问道“那两位乐师如今在哪里?”
吹笙姑娘摇摇头道“我也不甚清楚,但听妈妈说过。一个嫁错了人,到山上去了。一个嫁对了人,到那里去了。不过现在,就只剩下妈妈一个人啦。”说道“那里”的时候,纤纤玉指指向挂在梁上的那块虎凤铁牌。
断楼正想再问,羊裘却阴着脸道“且慢,姑娘刚才说什么周大统领,可是禁军大统领周淳义吗?”完颜翎点点头,却见羊裘神色有些古怪,问道“羊前辈,你怎么了?”羊裘并不回答,却继续问道“你二人怎生和他相交的?”
断楼照实回答道“我们随大金使团入京,便是周大统领送我二人出皇城的,一路聊得甚是投机,便如此认识了。”
“聊得投机?”羊裘不屑地撇撇嘴,“这周淳义最擅巧言令色,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实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不管他跟你们说了些什么,听老丐一句,离他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