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中,对面山崖的某处洞口,柏灵已经换了一身男装,在雨夜下的断崖望去。
她听到陈翊琮肝肠寸断的哭声和道歉,看到有人撑着伞快步走到他身后……众人慌乱地给他遮风挡雨。
“小皇帝可伤心呢。”韦英的话连同他的笑声一道从柏灵身后传来,“你们女孩子啊,平日里装得连蚂蚁也不敢杀,这种时候一个个又都变得铁石心肠了。”
柏灵两手抱怀,脑袋轻轻倚靠在凸起的山石上。
“当初他不就是这么对柏奕的吗,”柏灵笑了笑,“现在知道错了,早做什么去了?”
韦英慢条斯理地嗯了一声,笑道,“你还真是喜欢以牙还牙啊。”
“我们走吧。韦师傅。”柏灵轻轻舒了口气,脸上又不自觉地浮起微笑,“……都结束了。”
韦英最后望了一眼不远处雨中的火把。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洞深邃的黑暗中。
雨越下越大。
夜更深的时候,柏灵和韦英出现在山洞的另一头,那里拴着一匹骏马和一个粗布包袱。
“韦师傅不和我一起走吗?”柏灵轻声道,“在这平京城待着有什么意思?”
“当然有意思了,还有什么地方的酒比京城的酒更香啊?”韦英略略挑眉,“老头子和你们这些年轻娃娃不一样,我在这儿快活得很,休想骗我一道走。”
柏灵不置可否地看向韦英。
想起几年前韦英的那句“替我杀了衡原君”,柏灵就觉得他方才的话是在说谎。
但各人有各人的理由,她要走,他要留,这又有什么好勉强的呢?
柏灵沉眸叹了口气。
“后会有期了,师傅。”柏灵郑重地向韦英行礼。
韦英望着柏灵戴上斗笠,披上蓑衣,然后解开系在石头上的缰绳,翻身上马。
“我迟早会回钱桑,”柏灵在马背上忽然说道,“等师傅在平京的事了了,想换个地方养老,可以去钱桑找我们……或者等我们。”
韦英努努嘴,什么也没有说。
“那么……我走了。”
柏灵不再回头。
飞奔的马冲进雨中,在它和雨幕之间激起一阵薄薄的水雾。韦英站在原地目送柏灵远去,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掌,掌心中是曾经从柏灵那里取回来的半印。
韦英的拇指轻轻在半印的底部摩挲,而后稍一用力,那半印在他手中断裂成了几块。
天地间苍茫一片,韦英轻轻吸了口气,仿佛对着虚空中的什么低声喃喃。
“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
后半夜,宜康一身疲惫地换了衣服,睡前她还是先到姐姐的房间里看了看。
宜宁竟没有睡,她靠坐在床头,静静地望着推门而入的宜康。
“姐姐怎么还不休息。”宜康走到宜宁的身旁,重新给她调整了宜宁身下的枕头。
宜宁又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呢喃。
在身体像花朵一样开始枯萎之后,连她的舌头也渐渐开始变得不大听话。
宜康俯下身,仔细听了几遍。
“哦,”宜康轻声道,“你是问我晚上做什么去了?”
宜宁眨了眨眼睛,表示肯定。
宜康笑了笑,她轻轻拨开几缕覆在宜宁面上的头发,低声道,“我去送了一个朋友。”
床榻上的宜宁这才用模模糊糊的上扬语气,说出了柏灵的名字。
昏暗的灯火中,宜康点了点头。
宜宁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窗外雨打老树发出斑驳的微响,宜康握着姐姐的手,目光投向了今夜的大雨。
她忽然想起年少时那个站在见安湖畔花灯下的身影,想起那个两人从半空中纵身一跃的月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