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灵对着她的背影轻轻耸了下肩,她几乎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侍女有些讨厌自己。
柏灵不是很清楚原因——或许是因为自己在楼顶待的时间太长,让她久等,所以为她不喜,或许又是因为别的什么——但这不重要。
这一路上,柏灵已经无暇去想眼前这个第一次见的侍女,她满心关切的都是两人今晚将要去到的地方。
侍女带着柏灵下楼,这一路上她们遇到的许多其他仆从,这些人也对这位侍女带着几分与兰芷君相似的尊敬。
离开了兰字号,楼下没有备马车,只有个龟爪子等在那里,和她们同行。
柏灵愣了一下,这多少说明,宝鸳大概就住在附近。
不远处,引路的侍女背挺得笔直,一步一步带着柏灵往前方的深巷而去。
柏灵半低着头,姿态谦卑地跟从在她的身后。
余光里,她看见不少人为眼前的侍女驻足——这些男人们的目光流转在她的袒露的胸口,好几人显然是想上前来搭讪的,但走近便发现,她左胸上没有百花涯的花码。
侍女的目光狠狠剜了那些试图靠近的男人们,他们便尴尬一笑,或是不屑地轻嗤一声。
柏灵兀自想着,大约平日里也会有贵人将自家的如花美眷也带到这百花涯中一道游赏。凭花码识人,大约是这里的一道铁律吧。
幸得如此,这一路也没有人来找她们的麻烦。
很快,两人来到了百花涯边沿的花弄,再往外走,就是平京城普通的地界了。
那侍女带着柏灵兜兜转转,好几次经过了同一处街角。
柏灵和随行的龟爪子都多少看出来眼前的侍女应该是迷路了,不过她看起来早就发现自己已经失了方向,此刻正左顾右盼地张望着,眉心紧簇,口中还念念有词。
“你拿着灯笼在这儿等我一会儿,”侍女转身把兰字号的灯笼交给近旁的龟爪子,冷声道,“要是有人难为你们,你就让他瞧瞧灯笼上的字。”
龟爪子立刻振声答了一句“好嘞!”,而后便郑重接过了灯笼。
柏灵低头看了看,灯笼的正面写着一个红色的「兰」字。
看来兰字号的名头,即便是在这边沿的花弄,也一样能镇得住人。
那侍女提着裙摆就要走,后面几个龟爪子连忙道,“姑姑,您就一个人——”
“别来烦我!”年轻的侍女有些暴躁地回头瞪了龟爪子一眼,她撸起了两袖,“让你们待在这儿就待在这儿!”
几个龟爪子喉咙动了动,重新往后退到了柏灵身旁。
柏灵望着这一幕,几乎有些忍不住想笑。
侍女走后不久,天上又开始飘落雨丝。但路上的人并没有变少,这雨丝一点也不像是夏夜的雨,反而像是春日里的,轻轻绒绒落在人身上,叫人觉得有些凉爽。
柏灵不喜欢下雨,她退到近旁的屋檐下面,找了处垒着废砖的地方坐了下来。
也大约是在这时,她才留心到近旁的小土堆后头,蹲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她看起来大概只有三岁出头,衣服很旧,布面上的颜色已经洗得发白,但很干净。
在百花涯的花弄里很少看见这样的小女孩。
那小姑娘蹲在那儿一动不动,柏灵望了一会儿,有些在意地向近旁的龟爪子借了灯笼,然后走去了她附近。
小姑娘正出神地盯着土堆一角——那里有一片盛开的小花,主要是白色和紫色的两簇。
借着光,小姑娘回头看了柏灵一眼,然后又转回去继续看花。
柏灵把灯笼放在一旁,也蹲到小女孩的身边,轻声道,“你在看什么呢?”
“嘘。”小姑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迈着小步,往柏灵这边靠了靠。她的小手搭在柏灵的耳畔,像是在说一个秘密,声音又轻又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