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宅戏园子里的歌,唱了一夜。
两个女孩子从深夜一直待到了破晓,时候一到,戏园子的正门被推开,老管家带着人站在外头。
“可以了。”老管家的脸色带着与昨夜截然不同的恭谦,“两位姑娘辛苦了。”
几个家丁从侧面上台,将跪坐在地上的艾松青扶起,可一站起来,艾松青才觉得脚上麻得厉害,走不动道——未曾想,近旁的家丁竟没有直接将她拖下去,而是小心地松开手,在一旁等她恢复。
“两位姑娘在这儿唱了一晚上,这会儿应该是饿了吧?”老管家陪着笑,“外头的院子备了一些早饭点心——”
“多谢,”柏灵咳了几声,她的嗓子已经哑了,“有水吗?”
“有!有有!”老管家连忙转身,另一个家丁将随行带着的茶壶和茶杯递来,老管家亲自倒了水,递上了台。
柏灵一时有些诧异——这位老管家昨晚是如何倨傲,她还历历在目。这会儿态度忽然骤转……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在喝茶润喉之后,柏灵和艾松青跟着管家一起离开了这里。
离开之前,两人走到棺椁前稍稍欠身,算是告别。
……
回程的路上,所有人都是一片沉默。
车上,柏灵靠在艾松青的肩膀上睡着了。
艾松青隐隐觉得大家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和柏灵,但当她迎着那些目光望过去的时候,其他人又躲开了。
熬了一宿,这会儿正是疲倦的时候,但艾松青却没有半点困意,她在颠簸的马车上抱紧了双膝,脑海中昨夜的一切挥之不去。
日光从车窗的缝隙里洒下来,晒在艾松青的手臂上,微微有些发热;
柏灵的身体和脑袋压在她的身侧,有些沉沉的;
行车时轱辘的吱呀声从她们的座下传来……
所有的触感,所有的声音,都让艾松青感到一种奇异的陌生,大抵是人生中第一次这样勇敢,好像一夜之间踏碎了某条锁链——明明此刻仍被囚于车马之中,却忽然觉得世间诸事可为。
车很快停在了百花涯的某条巷口,车帘被龟爪子们从外面掀开,女孩子们下了车。
鸨娘竟在不远处等候着,亲自过来迎接。
而在这一条街巷两侧的高楼上,许多人都探头出来,一道等着这些从林家回来的女孩子们。
——人人都想知道,昨夜几乎让半个百花涯都翻了过来的,究竟是怎样的人。
在龟爪子们的护送下,艾松青和柏灵在人群中慢慢往前走。
艾松青抱住了柏灵的胳膊,“……他们怎么,都在看我们啊?”
柏灵没有回答,她也在心里猜测着。
不远处的鸨娘飞快地往她们这边走来,她们看起来比前几天憔悴多了,显然昨夜也没有睡好。
——毕竟,昨夜陈翊琮前脚离开,龟爪子们后脚就把消息传回到了鸨娘这里。
发生在林宅里的细节再加上昨夜鸨娘自己的亲历,她很快就有了自己的猜测——这些丫头里,很有可能有昨夜那位贵人牵绕的人。
可事情怪就怪在这里,锦衣卫夜袭百花涯,这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事情了……
那位贵人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最后却没有带走任何人走……这是个什么情况?
……无非也就两种原因吧。
一种,那女孩子不愿走,所以就留下来了。
鸨娘自己先在脑海里呸了一声——刚来就不愿走?从穷乡僻壤里被卖过来的漂亮丫头或许会,这些从教坊司里过来的女孩子眼睛能高到天上去,哪有不愿走的道理……
那么另一种?
贵人找了半天,到最后也没在这些女孩子里找见自己想寻的人。
这个推测显然比上一个合理许多……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