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府,王妃坐在自己寝宫的坐榻上,尽管见安湖的赏花会过去了,她依旧有要亲自缝制的衣裳。
上一次献给建熙帝的真言道袍,再一次得到了极为正面的反馈,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二次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甄氏的针线技艺在整个大周确实有其独到之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作为建熙帝的儿媳,献上亲手缝制的衣物,又有一层父慈子孝,家事融融的意味在里面。
下一次再献衣大概就要到中秋的时候,总算有时间能缓一口气,但甄氏也不敢让自己的手闲下来,这几日除了尝试画了几个新样子,便是拿些上次剩下的边角料练习几种新的走针。
在王妃的跟前,跪着一个中年的太监——那人看起来有些害怕,一直没有抬头,肩膀甚至还在似有若无地颤抖。
“世子昨天到底是去哪里了。”王妃声音带着几分担忧和怒意,“从昨天下午回来之后,整个人都跟蔫儿了一样,问他他不说,现在连你也敢和我说‘不知道’?是真当我眼睛瞎了还是脑子糊涂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太监听到这话,一个激灵便缩起了脑袋,他壮着胆子抬头——原来是一直服侍世子的大伴卢豆。
“娘娘……是世子爷不让奴婢说,还说要是我敢透露出一点儿风声,世子爷就把奴婢、把奴婢——”
王妃陡然拍了一下桌子,吓得卢豆再次抖了一下。
“世子能把你怎么样,本妃就一样能把你怎么样!”
“哎、哎……这是怎么说的……奴婢、奴婢……”
“说——”甄氏的这一声命令刻意拉长,胁迫的味道已经不能更明显。
世子确实从未像这两日这样过,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大概是“憔悴”。只是他终日有习武的习惯,又正是精力蓬勃的少年,所以那“憔悴”基本没有显露在脸上。
但是,平时每天都在嫌时间少、不够用的世子,这两日开始变得长吁短叹。她也就顺路看了世子两次,两次都看见他一个人对着花草、砚台发着呆——手里握着那个仙灵苑里求来的平安符,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哀愁色彩。
“回娘娘!”卢豆吓破了胆,声音也越来越低,“昨日世子爷是去了东林寺,和曾小侯爷他们一块儿去的……”
“东林寺?”王妃着实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他们去东林寺干什么?”
“奴婢这个就真的不知道了,是真的不知道了!”卢豆吓得哆哆嗦嗦,“娘娘知道世子爷心思细,心里有事情,从来都是瞒着旁人的,奴婢会知道世子爷要去东林寺,也是因为爷问我知不知道东林寺为什么起火……但奴婢怎么会知道这个嘛!”
王妃略略颦眉。
忽地一个想法掠过了她的脑海。
世子前几天向她要去了另一个仙灵苑里的平安符,说是“要送给一个朋友”。甄氏记得,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也泛起了某种微妙的温情。
事实上,以一个女性的敏锐觉察,她早已看出了些许端倪——这春日里一切草长莺飞,孩子毕竟也长到了十四五岁……有些事情该来的总归是要来,哪个少年不怀春呢?
但她素来知道自己的儿子性子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打定主意不说的事情,就是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开口——如果真的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那可能原本愿意开口的事情,他反而更不会说。
有些事情总是会自自然然地发生,本就不必开口问。
只是怎么会专门跑到东林寺去啊,那里能有什么小姑娘,全都是小和尚、大和尚,还有老和尚……
想到这里,王妃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她记得东林寺里,有不少面目清秀的年轻僧人,京中许多纨绔子弟不爱红颜专好男风,所以时常上山,礼佛是假,调戏僧侣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