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柏灵像想起什么似的,“这个消息宁嫔娘娘那边知道了吗?”
“不确定,但应该是知道的。毕竟张福海几天前见过鸩狱的人。”韦十四略略颦眉,“你想去找宁嫔?”
“不,不想。”柏灵轻声道,“尤其是这几天,我和她最好一面也不要见……不过有一个人,我可能过两天需要去拜访一下。”
“谁?”
“黄崇德,黄公公。”柏灵低声说道。
韦十四沉默地想了想,虽然暂时还不明白柏灵要做什么,但他嘴角还是浮起了些微的笑意。
柏灵这个人,认真追究起来也是很奇怪的。
她有些时候——不,可能是大部分时候,显得有些无所事事,甚至带着一些似有若无的颓丧。
周围好像没有什么能引起她的兴趣,她也从来不难为自己去做那些辛苦但应当做的事。
但在某些时候,她跳跃的思路和闪电一般的行动力,又让人惊诧不已。
两人便在这时同时听见屋门外轻微的脚步声和随即响起的叩门声。
韦十四再次迅速融入夜色里,柏灵也合起了窗,低声唤了一声,“进来吧。”
……
这一晚,柏灵睡得很沉。
每一次有心事的夜晚,她似乎都会在梦中回到那个小小的礼堂,但今晚没有。
今晚梦中的礼堂是另一个。
那是很久以前,她的老师为了让她克服对当众演讲的恐惧,而特意申请的大学礼堂。
那个礼堂的搭建时间几乎和大学的建校时间差不多,因为占地太小,线路老化严重、且一直没有翻修,所以平时几乎没有什么大型活动会申请在那里进行。
极偶尔地,会有一些文学社的年轻人,在夜晚带着蜡烛,到这里开读诗会——他们一般不会去社联进行专门的场地申请,非常地随遇而安。
所以当柏灵跟着老师,还有自己的三两好友推开那个礼堂大门的时候,她透过厚重木门悠长的吱呀声,听见后面传来如同唱诗班一样的齐声低诵——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了下来”
柏灵看见有十几个自己的同龄人,手里捧着各种各样的蜡烛,围坐在一块儿,低头念诗。
“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
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
柏灵有些胆怯地回头,去看自己的老师,老师的笑容非常慈祥,用温和坚定的目光鼓励她继续往前走。
往前走,重新站到讲台上去。
学生们低低的吟诵声再次传来——
“危险的事固然美丽
不如看她骑马归来”
梦里的柏灵往前走着,走着,每走一步,周围的景色就变化一些,周遭的人就多了一些。
好像时间正随着她的前进而逆转,正在疾速退回到那个让她梦魇的时刻。
只有那些学生们如同雪山清泉一样冷清而明澈的声音一直在礼堂的上空回响。
“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
“柏灵!天都大亮啦,快起来,都巳时了!”
宝鸳的声音骤然传来,像是一支长篙搅动寒潭,所有的幻影在一瞬间扭曲、消退。
柏灵有些艰难地眯着眼睛,屋里亮堂的日光耀得她睁不开眼。
“平时不是都卯时起的吗,怎么今天睡得这么死……”宝鸳一边说着,一边不由分说地上前,掀开柏灵的被子帮她起床。
“快穿衣服,储秀宫那边派人来了,”宝鸳的口气明显带着一些不快,“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