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银发现自己似乎不用和当地名门望族扯皮,就可以顺利出行,那干脆就别假惺惺碰头,说些大家都不信的p话,直接下乡去了。
等到秋末冬至,初雪渐尽,他已经差不多走到江户领南边的葛饰郡,附近地头地侍纷纷前来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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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砂村位于曳舟川下游,利根川出海口的西岸,东岸不远便是下总国重镇国府台。
此地常年受利根川泛滥之苦,这两年春夏烈日灼心,夏秋川流成灾。水火双杀,粮食绝收,当地人早没有了活路。
义银抵达之时,当地已经进入了枯水期,小雪飘落,万物萧条。
村里地头将最好的屋敷献出,也就是个四面漏风的架子货。蒲生氏乡带着同心众四面堵窟窿,好不容易才让屋子里暖起来。
而义银正坐在屋内的篝火前,望着铁锅中翻滚不断的沸水。也就是他这等尊贵的身份,才可以有不受限的柴火供应。
井伊直政小心翼翼递上一杯茶水,一根茶梗浮在表面,也不知道是什么茶叶,看着就寒碜。
可就这屋子,这铁锅,这柴火,这茶叶,都是当地人享用不起的。只有尊贵如义银,她们才舍得拿出来供奉尊上。
义银不远处,是一群衣着得体的姬武士。但仔细看看,身上的衣服都不怎么合身,只怕是平时舍不得拿出来穿,渐渐不合体。
一群人看义银呆呆接过茶水,愣愣不说话,亦是不敢出声。
半晌,义银叹了一声,挤出两滴眼泪。一群姬武士慌忙鞠躬,领头的地头说道。
“非常对不起,村落简陋让津多殿受委屈了。”
义银摇摇头,说道。
“我实在是没想到,你们的生活会这么窘迫。作为河内源氏的一份子,我感到非常惭愧。
让御家人活得如此不体面,应该是我向你们道歉,非常抱歉。”
他微微鞠躬,一群姬武士慌忙伏地叩首,连声不敢。
义银指着身后的御白旗,说道。
“河内源氏嫡流曾与御家人有约,御恩奉公,共享天下。
如今,武家的子嗣却是相互争斗,令武家义理沦丧,生活困苦。我实在痛心疾首,亦是愧对你们。”
义银再叹一声,对她们招招手,说道。
“请诸位过来说话。”
一群姬武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领头的地头鞠躬说道。
“外臣们孟浪了。”
她带头走近篝火,其他人跟着过来。
看见一群地头黑压压挤过来,义银身边的井伊直政不免有些紧张,握着刀柄的手掌磋磨了几下。
义银悄悄按住她的手,对她微微摇头,这妮子的小手还挺滑。
这些天,同心众们一直是非常警惕。乡下村落向来无法无天,当地领主都不太愿意视察溜达。
义银带着几十个同心众贯穿二百多个村,害得蒲生氏乡每天都紧张兮兮,连带着井伊直政等同心众也跟着犯神经质。
同心众的状态,在义银看来是过于谨慎了。他下乡是由兄弟会的丈夫们疏通关节,一手御白旗,一手救灾粮,谁会对他不利?
当地的关八州武家极其保守,兄弟会代表着血缘姻亲的互助,御白旗代表河内源氏嫡流的尊贵,救灾粮更是大家翘首以盼的东西。
谁在这时候对义银下手,不提上杉辉虎是否发飙,那也是和当地二百多村的地头地侍结下解不开的死仇。
义银只要自己小心一点,其实他的安全是有保障的,这也是他执意下乡的原因。
大家都知道下乡又辛苦又不安全,可他偏偏要走这么一遭。
下乡是宣言书,下乡是宣传队,下乡是播种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