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心准备的盛筵,竟出了这样的变故,难免令人有些扫兴和尴尬。于是宾主的言谈都更加小心谨慎起来,虽然易望峰使出浑身解数,最终也没能挽回客人急于离去的心情。
戌初时,客人已各自寻了借口走得差不多了。董晖倒是神色不变,依然端坐饮酒,欣赏歌舞,向每位过来告辞的客人颔首浅笑,阿蔓甚至发现他那笑容里反倒添了几分真心的愉悦。
又是个城府极深的阿蔓暗叹。
董晖最后一个起身,向易望峰笑道“承蒙使君款待,将明铭感五内。待来日将明做东,望使君与两位小郎君务必赏光。”
易望峰父子皆含笑应下,一起恭敬将董晖出大门,直望着他马背上的身影远去。
阿蔓和仆婢们忙到深夜才回到半居。院子里一片寂静,庑廊下昏黄的灯笼在夜风中轻晃。整个半居只有书房的窗扇里透出烛光。阿蔓脚步迟疑了下,还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日一早,阿蔓如常在易深寝室门外朝里请了声安,就掀帘迈进门槛。易深并不在里面,阿蔓也并未在意,想他应是去后面练功了。可当她掀开床帏,看到整整齐齐的被衾,呆滞了一下。想起昨晚书房的深夜孤灯,难道易深竟一晚没睡?
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恐是他的大事进行到了紧要关头,她还是不要瞎操心的好。整理好床铺,阿蔓端着盥洗之物迅速退了出去。
没想到一刻钟之后,小山专门来寻她,说是易深命她两日之后随他赴董晖之约,去西郊打马球。阿蔓有些错愕,还有些兴奋——一方面她没想到易深还愿意让她见识他那些隐秘之事,另一方面则是对马球这种大名鼎鼎的古代贵族运动早已心向往之,不意竟还有机会亲眼得见。
末了小山又加了句“大郎说你这两日不用过去服侍了,就做好自己的事吧。”说完一溜烟跑了。
阿蔓完全不懂——她自己的事?她一个婢女能有什么自己的事?不就应该整日围着主子的事转么?
思及那晚,她猜测自己恐怕还是触怒了他,毕竟是他最隐秘的心思,的确是自己太僭越了。之后这些日子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些疏远,彼此都有意回避对方。原先阿蔓觉得时间长了,这种不自在应该也就慢慢淡了、过去了,只没想到现在易深突然又要她跟着了
不过总归是件她感兴趣的、好玩的事,她还是很乐意去见识一下的。
西郊马场占地广阔,是朝廷设在此处专门饲养凉州军马的所在。高大、雄健的凉州马自古以来便天下闻名,本朝立国以来更是要求地方官每年须上贡2000匹。
易深易淙一行人抵达时,球场边已经站着几拨人了。有阿蔓见过的凉州当地官员子弟,还有几人是她根本不认识的。阿蔓以往跟着易深出门大多是男装,今日也没例外。不过那灵动慧黠、水波粼粼的大眼睛,以及琼鼻朱唇、粉白瓷肌,依然令人一眼便轻易看出是个难得一见的小美人儿——就是纤瘦了些。
果然,这些已经等在马场的年轻男子们一见着阿蔓,眼睛瞬间都亮了。阿蔓习以为常,只微微垂首敛眉、目不斜视地紧紧跟在易深兄弟身后。
十六岁的易淙如今身高也快赶上他的长兄了。两人单看身形,都是典型的西北人,高大、挺拔,不过气质上就截然不同了——易深眉目俊秀非凡,却总是冷然淡漠,不好亲近的;易淙也很英俊,却很爱笑爱玩,性子跳脱不羁,是个阳光大男孩。
此时见了相熟的友人,易淙马上便与他们凑做一堆说笑起来。易深只是与众人点头浅笑,算是打了招呼。
不多时马场另一头扬起一带烟尘,很快十几匹骏马便奔至眼前。最前面两人,一人正是董晖,一身靛蓝胡服骑装,更显得他身材结实匀称,剑眉星目间英气更盛。
为首另一男子一袭鲜红圆领窄袖斓袍,与董晖年纪相仿,容貌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