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女儿的故事书里的人物,可是他们后来,从书里逃出去了。”
“什么书这么厉害?”方刈的鼻尖有淡淡的粉红,可是他笑了,虽然笑容并不如平日里风流倜傥时那般艳色独绝,但他笑了,我就好像看到希冀的花,开在了春天的庭院。
“男人为了给自己的女儿讲解哲学,在书中虚构了一个哲学家和一个小女孩,哲学家给小女孩从北欧神话、古希腊讲到二十世纪的生态哲学、通讯科技,最后他们利用‘上帝的漏洞’,在作者忙着书写配合他们的故事结局的情节时,从他笔下逃离了。”我握住方刈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又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掌,贴在了他心上,“我们也可以的吧?教了我驾驭俗世的逻辑规则、教了我红尘之外的天地之道的——你?”
你。
抛却出身、地位,没有什么成周武王亲封太卜之后,不是什么方家嫡长公子、家主。
你,就可以了吧?
“对。”他的目光骤然坚定,是清晨初升的太阳,是四季轮转的风,是万古长夜里——熠熠不灭的星辰。
“方刈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我全部真相呢。”我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但我想知道。
“一下告诉你全部,就没办法一层一层地让你获得更深、更高的,对命运和人生的理解。一蹴而就是揠苗助长,我希望、我相信你能自己长大。”
“你不怕我中途……中途承受不住,被风吹倒了呀!”
他笑笑,“可不就是?差点就倒了,还好被我逼了回来,还不赶紧感谢我?”
我扁嘴,“关我什么事,要不是因为你我的身份,我和林夕遥一起又能怎么样?”
“正因为我们的身份,你才要感谢我。”方刈拍了拍我的脑袋,“你当是活在梦里,自己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命运也许可以扭转,可身份就是身份,是确确实实的出生那一刻就确定了的东西。以身份扭转命运可以,但你想反过来,就是身败名裂的深渊。”
我恍然。
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身份,我和林夕遥、和其他随便谁一起,都无所谓。
但我们既定的身份,是既定的。幻想着“如果不是”,将这样的幻想当成“目的”去追寻,那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追寻幻想,是非常可怕的事。若美好的梦真的那么美好,先贤们也不会叫我们“千古不做梦里人”了。
哲学家不在完成书本之前好好讲故事,小女孩不在故事结束前认真听故事,他们就会被作者抹去,一点也不剩。
对于作者来说,换个角色重新书写,并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不是方刈的强行逼迫把深渊边的我及时拉住,我差点就要被自己的幻想彻底埋葬了。
所以,我不怪他。
他只是为了我,为了我的性命,为了我的命运。
叶言初次在庄园里见到我时,说方刈“倒转乾坤”,我那时觉得他这恭维实在搞笑,现在看来,方刈于我而言,可不就是“倒转乾坤”吗?
不管他是出于“不能拿自己和家族的命途开玩笑”,还是单纯的喜欢我——这两者并不冲突——结果都是,他拉住我了。
已经足够了吧。
我还想要求他什么呢?
“我忽然想起很严重的问题。”我正色,“萧家与你们家相差多少?”
“不相上下吧。”方刈没想到我这话题转得如此之快,有些迷惑,“你想到什么了?”
“既然二十几年前的是涉及大利益的斗争,那他们也应该多少知道你们的事情,会不会他们从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我的存在,还有你们培养‘龙’的事情了。”
方刈陷入了沉默,嘴唇抿得薄薄的,眉头也皱在了一起,良久,才说“也就是说,太爷知道萧家知道。”
怎么就得出了这找不着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