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睁开……
“母亲啊,娘啊,亲娘啊!您一定要救救儿子啊!儿子只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
四十五岁的卫宝柏跪在地上不停地叫娘,精瘦的骨架撑不住一件光丝面料的绛红色大氅,穿一半,脱一半,拖地一截。
一旁的海姑姑左看看右看看神色紧得厉害,总归劝又劝不住,不劝又让太皇太后难堪,“哎哎,侯爷呀,您莫要如此了……”
一劝吧,瞬间让卫宝柏找到了希望。
挪挪膝盖,哭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海姑姑海姑姑!你帮我劝劝太皇太后,你帮我劝一劝她……”
海姑姑一看,这尊卑岂不乱了么,这哪使得呀!忙慌着两个手心噗通跪下来,一脸为难。
这是要拜天地了?
大祸临头,还要什么身份,狠狠地求便是了,卫宝柏深谙此意,只希望亲娘能看在自家孩子的面子上,到元礼那里去说说情,元礼最敬重的便是他这个皇祖母了,素来都肯听她的,这次亲皇叔犯了错,卖一卖面子还是肯的……
这般信念就像马桶刷一般不断地捅在卫宝柏的闹壳里,当他看到一直不动声色的太皇太后忽然动了动,想来是被自己说动情了,忙跪到她膝下,看着一双颤颤巍巍伸过来的手,他忙牢牢地抓住,就像抓住悬崖边的救命稻草,不再松开……
“宝柏啊,”太皇太后勾着背拉着他手感念着,昏黄的宫灯下,苍老的眼睛里淌了一会儿眼泪,再把他端详一遍,“去吧,到元礼面前去,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啊?”
被那颤抖的声音一怔,卫宝柏木然定在那里,圆扁扁的瞳孔,光一层一层地暗了下去,心死如灯灭,大抵如此……
她真的那般狠心么?
她的确不忍心,可还是狠下了心,忙将脑袋埋至身后,一把将他推了出去,目中哀哀落泪,“去吧!”
声音沙哑到哽咽。
卫宝柏身都在发颤,犹似在一刻之间经历了好几场倒春寒,他坐在那里,微微折身,目光慢慢送向两扇敞开的大门,殿外宫灯扑闪,月明星稀。
走出了这扇宫门,他还有机会回头吗?
风华殿中,邱公公传报。
“陛下,卫国公到了!”
僵坐在龙座上已久的漠沧无痕猛听到这声音,倏然看向殿外,萧瑟的目光轻轻跳着,启唇容易,要发声却是那么难。
余光里,众人都在殿中静静地候着,似乎都在等他……
长睫漠然一掩,万般杂念诸抛之世外,长指直走殿外,“宣!”
很快,温公公又行色匆匆地进来了,经过季太师和王漭将军时内心哀哀一叹,紧接着上了殿阶,在君主身边细细禀报:“陛下!卫国公他,他候在殿外,不……愿入内!”
被那声音一惊,漠沧无痕蓦然看向温公公,眼中满是质问。
温公公心中又是凄凉一叹,道:“卫国公道,事到如今,他对陛下,已无话可说!”
那几个像陨石一般的字眼轰然落在了他的心头,掷地有声!
“无话,可说!”漠沧无痕唇瓣颤颤,徐徐下敛的目光如冷弦一般瑟瑟,在心中念着,这龙座顿时教他如坐针毡!
不敢相信,面对那冗长到书不尽的罄竹,他竟不留一句解释?
呵呵!
沉重的喟叹像闷雷。
漠沧无痕缓缓靠在龙座上,没再抬头,只手恹恹一掩,“都退了吧!”
王漭眉心一锁,忍不住要问:“……那卫国公?”
听到这揪心的声音,温公公赶忙使了眼色,示意都赶紧散了!
大殿中低沉的气压,教人骇然,一个个纷纷作了沉默的告退礼。
白饵在内心拍了拍胸脯,眼神在下面溜了一圈,也小幅度地欠了欠身,心想赶紧溜,这里真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