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视着眼前的一幕幕,回忆起:“白饵,你还记得吗?当初,你我二人便是在这里重逢的。你,我,还有大哥,也是在这里结拜的。这里有太多太多关于你我之间的回忆……那时候,炉中的火烧得旺盛,那时候,连雪都是多情的,狱中的日子虽是艰苦,却也有滋有味,我们一起吃着烤鸡,一起举杯对月,喝到尽兴的时候,还会情不自禁哼几句小曲。这个时候,你总是要嘲笑大哥,说他五音不全,有辱音律。大哥不服气,非要你来几句。当你信誓旦旦忘我地唱起来时,我和大哥总是在一旁偷笑。你啊,轻轻松松就掉进了大哥的圈套。他啊,是巴不得你唱。因为你啊,的确很不想开口,总觉着自己好歹也是红遍秦淮的歌女,岂可随便开口?再说了,在这种地方唱,不就成了大街上要饭的、撂地卖艺的了吗?指不定这狱中就有她的崇拜者,若被他听见了,等出了狱后,还怎么混下去?可是啊,你总是被大哥变着法地引上钩,当然,这里面不乏我的‘功劳’。诶——现在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告诉他啊,不然大哥日后要怪我的……”
他的眼睛笑得清澈,就像夜空里的星星,“你开了嗓,我们就静静地守在炉火旁,听你婉转地唱着,时不时为你打节拍。每每这个时候,咱们便要招来狱卒接二连三的取笑,说我们疯了。是啊,那时的我们的确是疯了。哎,疯点好,疯点好……”
几声嗟叹,透着淡淡的哀愁。
“那里,还有我们的紫阳花,还有未说出口的第三种花语,你,还记得吗?大哥一直追问,你一直没有说,可我却懂。如果,一切能重来一遍,你是否还愿意,为我守着那片天窗,再听一句‘我回来了!’在囹圄之外的暗道上响起……然后,你会着急地询问我,今日如何,外面那群风人可有为难我,而我,依旧会轻轻摇头,对你淡淡一笑。你偶尔也会询问起囹圄外的天气如何,而我还在编撰说辞,你却忍不住地说起……”
“朝时金光万缕,几度流云翻转,晚来余霞成绮,此时……但闻玉磬。”
“你一番绘声绘色说罢,大哥便忍不住纳闷地问一句……”
“呆望了一整天天窗,感情就看出了这么一个结果?”
“囹圄之外度日如年,我也只能闲数流云,静听雪声!”
“如果这一切暂时还没发生,你从来就没有出过囹圄,而我也还是李愚,你是否,是否还愿意,为了我闲数流云,静听雪声?”
他一遍一遍地问起,声音几乎是胆颤的。
可是,一切又怎么可能还没发生,她的李愚,早已在逃亡之夜被漠沧无忌带走了,他终究没能如约归来,而相见,也注定遥遥无期。
这里,是他们噩梦的开始,却也是他们最珍贵经历的见证。短短几日,晃眼一过,不曾想,他二人又在相同的地方,上演了一幕重逢。
只是,站在她对面的,只是漠沧皇族的四皇子,漠沧风国的太子,漠沧无痕!
时间没有等他,只是不停流转,他已经差不多找不到生命中以前的自己,那个不经世事的落魄少年,天真无邪的笑容一晃一晃,随着泪水一点点映亮了他的寰宇。
“灵山卫,灵山卫,一年一度寒星坠。遥望去年星在北,今年寒星又是谁?”
“灵山卫,灵山卫,灵山何处无血脉?且听夜半松涛声,诉说昨日功与罪……”
漠沧的歌谣,还在耳边隐隐响着,后来越来越淡,茫茫黑夜里,只剩下亡奴囹圄模糊的轮廓……
沉重的目光,从冰墙下那方低矮的栏口,徐徐收回,靠在那墙上,他疲惫的双眼也开始融进了夜的黑。
此时此刻,五步之外的牢门忽然被打开。
警惕性使然,他骤然睁开了眼,全身的血液一时间热起来了。
“殿下——”
来者,是黎桑士兵。
不,是石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