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对侧绿袍长发的汉子抬手射出一颗种子,飞行中芽蔓破壳而出,猝然长成了一条木质长矛,乃是增生万物的长生天神力者。昆吾施展御风自在身法,徒手接住木矛,云手翻转矛间朝向,星丸跳掷,力刺下!
玄度球罩闭合形态已成,一根木矛又能刺向何处?鬼金羊大惊中亦是大惑。
他视角低平,是以观察不到。银色障壁由下而上闭合,来到顶端竟缺了一块,漏了个天顶窟窿,正正照见大天官身形。昆吾手中木矛由孔而入,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天外来木,玉女拈针,昆吾赌上部筹谋的最后一击!
为何,为何会缺了一块?木矛击下刹那间,昆吾终于瞥见了大天官的惊惶。
呲啦,木矛没入银球。昆吾也越过了穹顶,带着一条长长的血线落在对侧,被身背青铜阔刃刀的井木犴一把接住。他左手失力,腹间插着的那弯银月刃呲一声抽离开去,飞回银球顶端,化为液态补上了那处窟窿。
就是这一块,昆吾拼着性命也要接下,也要困住的这一块。
鲜血自伤口处喷流淌下。井木犴用力帮他按住,脸上半是担忧半是激动。脸色苍白的昆吾气息波荡,嘴唇惨无血色,仍奋力挺起脖颈看向那银球。
涅槃玄度安静地停在一地血琉璃中央,毫无声响。
众云高飞凑,日光独自闲。万籁此都寂,只有霍太山。
天上地下万双眼睛都盯着同一处,或不知所措,或急切难当。众人等了半晌,仍不见动静。
“成?成了?”那甩出木矛的绿袍汉子不可置信地望向同伴,颤抖的语音藏着压不住的欣喜。一名双手被晶石击废的卫士与他视线相交,报以惨然一笑。井木犴也喜不自胜,一边轻轻放下昆吾,一边说道“将军神武!咱们成了!我这就去主母……”说话间看向心月狐处,却见她正急切地向这边猛力摆手!
蜂鸣声乍起!
望见心月狐动作的一瞬间,井木犴掣电扭身,把昆吾向背离银球的反向抛去。方才离手,寂灭回光神力已到!一连串的死光从天外天穿梭降下,沿着涅槃玄度周边圆圈潮水般轰击,顷刻间白光成片,激皓如织,扬尘飞舞,气浪狂飙……
刺人眼球的光芒渐次先退,眼睛吃痛的观战诸神视线逐步恢复,放下了遮挡的手臂。
死光轰击过的土地凹陷成一道圆形壕沟,部分地方漏出了赤晶石矿脉。六名卫士的身影只剩下了井木犴一个,其他的都化作了烟气。
说是一个,其实只有半个。井木犴左臂膀与腰部以下都已不见,半具青铜阔刃刀融成了一摊滚动的铜水,将他残躯黏在地上。
半具身躯仍不住抽搐。被甩出圆圈的昆吾捡回一命,他左手捂着创口,右手撑地,挣扎着向同伴爬来。
井木犴双眼圆睁,右臂仍保持着甩出主家的姿势,直直伸向前方。昆吾爬到近前,
紧紧攥住了他的孤臂。那只手软弱无力,兀自颤抖不停。
“与将军……并肩……我……”刚硬的汉子口喷鲜血,抽搐得更加厉害。
“我也,虽死无憾。”昆吾知其心意,替他接了剩下半句。
四字之间,三百年风云旧事,又从何处说?
语尽处颤抖也止。井木犴灵魂去了彼岸,双眼却仍不肯闭上。
哗啦啦银盘作响,涅槃玄度从顶端开始溃散,还原成了脚下银盘。手握木矛的大天官再现真身,矛尖带血;额头上有条豁开的划痕,腿上则穿了个血窟窿。
昆吾拼命换来的漏洞空间实在有限,木器贯穿路径无甚可选,被大天官于千钧一发之际躲过,只命中了腿部而已。
“呵…时也命也。”
真气耗竭的昆吾眼皮发沉,缓缓落下。最后的视野中,他望见了远处心月狐,二人遥遥相视,天地消弭,如隔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