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时,竹林里钻出个消瘦的小太监。
那太监一路低头急走,进了掖庭,进了黄金山,最后闪身隐藏去了恭桶背后,不见了人影。
————
临近祭陵,提前半月,各相关部、局、司便早早准备出京之事。
临出发的前两日,大内总管换了人。
吴姓公公虽才上任,然此前在这位子上也待了十来年,经验不是一般的丰富,又兼新官上任三把火,全身压不住的意气风发,将前后诸事打理的妥妥帖帖,半点纰漏都未出。
黄金山坑道里,贬去废殿里的宫娥胡猫儿一身太监装扮,紧咬牙关,握着匕首对准眼前拦着她自由的铁条用力一锯,手下吧嗒连响了两声。
一声是匕首的刀刃的断裂声。
一声是坑洞铁条的断裂声。
哗啦啦的河水顺着一人宽的缝隙里泼洒进来,立时将她裤脚打湿。
猫儿长吁一口气,顾不上心头感慨,抓紧时间清理着要带走的物件。
这两日蚂蚁搬家一般,带到这坑道里的物件不算多。
一布袋银锭,用于她离宫后的花销。
两根研磨珍珠粉的铁锤,用于她跳进河里后从河下敲开冰面,好爬出去。否则辛辛苦苦预谋了这么久,若是最后闷死在冰下,还不如留在宫里的好。
她看了看断裂的匕首,心下有些遗憾。本来要将这匕首也带在身上防身,现下却再无用处。
各物件放在此处,也不一定真的能派上用场。
如若皇帝发话赦她离宫,或者柳太医那边的门路不出岔子,她大不了再将这些东西取出去。
等从坑道里爬出去时,外间已漫天繁星。
大雪初住,夜晚的天空晴朗的仿佛陷入爱河的情侣的心绪,可着劲儿的享受着甜蜜。
御书房近处的小树林同晨起时一般安静。
不过根竹子簇拥生长,倒将她藏在里间的宫娥衣裳遮掩的一丝不露。
她左右看过无人,猫着腰便钻了进去。
等换回宫娥打扮,钻出来在路边等明珠,看着漫天繁星,心下不禁有些怔忪。
她老娘又出现在她身畔,低声问她“是不是舍不得萧定晔?”
她立刻紧咬嘴唇,一受痛,幻象消失,眼前还是宫灯映照的雾蒙蒙的宫道。
可脑中的声音却不那么容易消失。
一个道“你敢说你舍得他?你想一想,你出了宫,今后还能再遇上一个对你百依百顺的英俊、多金、体健的公子?”
另一个道“虽说给皇子当女人,少不得要争风吃醋、大搞宫斗宅斗。可古代都这样,你去民间寻个汉子,但凡有点臭钱,还不是要纳妾、狎妓、包小星。”
脑中的声音叽里呱啦吵个不停,她老娘又现出身来凑热闹“阿狸,下值了?”
她身子一顿,再用力抓了自己一把。
她老娘的倩影消失,眼前站着的是萧定晔。
脑中的声音们立刻欢呼“说曹操,曹操到,今日又要玩‘报复’和‘反杀’咯!”
寂静的夜里,她的手被他牵在手掌中。
掌中温热,仿佛冬日艳阳,烘烤的人全身暖洋洋,一路熨帖到心底。
她静静行在他身畔,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身畔宫灯将两个身影打在地上,其中较矮的那个身子消瘦的仿佛一张纸,随时都能被风吹走。
他将带的更近,将她搂在臂弯处,低声问道“以后只有你我二人时,我唤你阿狸,可好?”
这几日急剧消瘦,她整个面上仿佛只剩下一双杏眼。
她微微仰头看着他的脸,眸光从他入鬓的浓眉下移到他的眼,只停留一瞬间便躲开他的注视,顺着挺直的鼻梁而下,最后定在他的唇上。
她如今知道他实则是个不爱说话不爱